黏稠的血浆沿着地板缝隙滴落在幽暗肮脏的地底。
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血腥味就如同被完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无人知晓,这个逼仄的房屋内,刚经历了一场屠杀,一家七口人,被残忍肢解,手归手,腿归腿,头归头,尽皆被摆放整齐。
唯有那血,混在一起,宛如一个小湖泊,承载着那整齐的残肢。
一个拖着镰刀的身影,沉默的将最后一只断掌,小心翼翼地放在手的那排,随后颤颤巍巍从残肢旁走过,留下一个个显眼的拉丝的血脚印。
......
隆岩在女人地搀扶下回到了家中。
眼中的伤阵阵发痛,却比不上他内心万分之一的悲痛,他赶走了想要留下来服侍他的女人,拔出长刀对着屋内疯狂劈砍,发泄着心中积郁。
“嗬——”
“嗬——”
粗重的喘息,汗液浸入眼眶,疼痛骤然加剧了。
他手一松,扔下刀抱头惨嚎起来,可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这样做太过丧失尊严,便咬牙硬撑,只是随着浸入伤口的汗水增多,疼痛越来越剧烈,他憋的脖颈血光暴起,到底还是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一头濒死的野兽。
库库库......
屋内忽然响起怪异的轻笑。
隆岩身体霎时间僵住,而后伸出手疯狂摸索着四周,试图把刀寻回。
“真是可悲呢,越鸣隆岩,”
隆岩哐当一声,在手背多出一道浅伤的代价下,终于摸到刀柄,摆出刀势面向声源,“你是谁?”
“认不出我了呀!哦,抱歉,我忘了你已经瞎了,库库库......”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披头散发,衣袍宽松,且腰挂长刀的赤脚男子从柱子旁走出。
“是你!?”
隆岩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子忽然一颤,语气嘶哑,他双手更加用力握紧了刀,指节发白,“不可能,你死了,那一日,你已经被我们追上杀死。你到底是谁!”
“想起来了啊。”
赤脚男子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一个沾满泥灰沙砾的脚印。
他靠近隆岩。
隆岩刷的就是一刀砍下。
赤脚男子身子一晃,出现在隆岩身后,他贴在隆岩脖子上,天窗的光线照射下来,照出了一张满脸刀痕的恐怖人脸。
“是啊,那日之后,我就死了。”
语气阴森,隆岩浑身寒毛竖起,‘啊’的一声反身连劈数刀,却全都劈在了空气中。
“鬼!你是鬼!!”
“库库库......”男子发出低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隆岩面前,一手握住他的下巴,舔着黝黑舌头,说:“鬼,我喜欢这个叫法,看,你又做了一件好事,被遗忘的人,都是鬼呀。”
说话间,男子缓缓抽出长刀,刀鞘与刀身剐蹭传出的细响,在这一刻竟格外的清晰。
隆岩凛然,多年刻苦修炼的成果,在生死危机关头,终于回归身体,乱发无风浮动,凌厉的刀势,悄然复苏。
赤脚男子眼中露出痴狂,好似期待许久的事情发生了,他库库库笑着,手中的刀借了天窗的光,反射出一抹森然。
怪笑声中,隆岩屏蔽伤痛,妄图在目不能视的恶劣状态下,爆发出这一生最巅峰的刀术。
突然,两人身体具是一僵。
吱喳~
吱喳~
吱喳~
一声声如同踩在浆糊上的脚步声,缓缓向着两人靠近。
伴随而来的,是淡淡的好似海边浪潮中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库库库,你有客人呢。”赤脚男子舔了下嘴唇,懒散地说道:“不能让他打扰我们,我先送他去下面等你。”
话落的那一瞬间,天窗下已经失去赤脚男子的身影。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短促的打斗声,似刀斩入肉中的顿响,似人摔倒时的磕撞,以及轻不可闻的呻唤。
隆岩心脏怦怦跳,凝神倾听。
他,根本没有客人。
许久没有动静,隆岩挪步,向着声源所在小心翼翼挪了过去,右手始终抓着长刀。
空气潮湿,血腥味渐渐浓郁起来。
他突然听到有切割声,似乎有人在专心切割着什么肉,哀嚎弱不可闻。
他摸着墙,走的更谨慎了。
可途中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没有敌人,更没有所谓的客人。只是......那切割声依旧回荡四周,不远不近,好像刻意维持着这个距离。
隆岩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一个手持镰刀的肮脏身影,此时正埋头切割着赤脚男子的大腿,一个刀痕交错,恐怖瘆人的首级,睁着眼睛,长大嘴巴看着他,就像在期盼等待着什么。
砰!
隆岩脚下一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切割声突然消失。
那个肮脏身影扭过头,嘴巴吐出一股股青灰色气体。
嘎——
镰刀在地板上刮出一串木屑。
隆岩脑袋嗡的一下,昏昏沉沉,手中的刀再无力气握紧,吧嗒一下掉落。
那个肮脏身影来到隆岩面前蹲下,脑袋一晃一晃,似乎在聚精会神观察着面前的人,而后镰刀高高举起,对准了颈部。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肮脏人影动作一顿,缓缓把镰刀收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玄关。
......
日头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盖住,徐徐清风拂过,河边柳树下聚着几个懒汉看人打鱼。
“听说了吗?越鸣道场选出了新的大弟子,是未来道场的继承人。”
“你从哪里听来的,大弟子不是那个叫隆岩的人吗?”
“隆岩?隆岩瞎了。”
“早知道了,我还知道道首女儿确定会嫁给那名新任大弟子。”
“这、这......太无情了。”
“遇到这种事,隆岩很痛苦吧。”
“能不痛苦吗,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自己还被赶出越鸣道场,活着什么也看不见,哎呦,你们说他会不会躲在家中自刎?”
“难说,难说。”
“哎,可惜了,隆岩的越鸣流刀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我一直以为他会成为下一任道首。”
陈清焰揣着手,腰间挂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正欲回家的脚步在听闻到这些八卦后渐渐停住,原地沉吟一会后,忽然开始往回走。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在当前时代称得上豪宅的院门前。
稍作观望,右手从衣袖里抽出,随即敲下。
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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