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正,容奚起身,于院中缚袋慢跑。
刘子实则于院中蹲步练武。
至辰时初,陈氏主仆依然未见任何动静,容奚着刘和前去询问。
须臾,刘和返,叹声道:“客人已去。”
容奚怔愣一瞬,复淡笑颔首,问:“热水是否备好?”
他锻炼之后,必要沐身,刘和已知,早已备下热水,道:“郎君可进屋沐浴,仆去灶房。”
因在容奚身边日久,刘子实近朱者赤,无论何事,都向容奚看齐。容奚待他宽容温和,且近侍仆从定要周整,刘小少年便也每日沐浴,勤换衣裳。
刘和对此,乐见其成。
早膳毕,容奚教授刘子实习字一时辰,复遣他去邀姜、胡二人。
少年正无处使劲,兴奋如笼中之雀,奔出宅门。
临溪镇与县城相距不远,少年脚程快,且姜、胡二人正逢在家,受邀便共乘牛车而至。
“方才在途中,便听子实言及,昨日新釜启用,煎炒之肴唯天上可得,什么炒肉丝、黄瓜炒鸡蛋闻所未闻,今日定要来尝尝仙味。”
胡玉林人还未入正堂,话音便至。
容奚起身迎接,及入座,笑道:“二位兄长赏光前来,奚欢喜之至。”
茶过半盏,容奚忽开口询问:“家中用具损坏,奚欲寻木匠新做,二位兄长见多识广,可知哪家匠人手艺不俗?”
胡玉林对濛山县了解甚多,闻言便道:“城中木匠铺数矣,若论名声,当为崔氏;若论新奇,应为冯氏。其余者,泯然众人。”
他语毕,姜卫平亦颔首同意,“大郎颇有巧思,或与冯氏更为投缘。”
容奚笑答:“多谢二位兄长提点,那便冯氏。”
“大郎何日去?我遣人来接。”胡玉林见容奚并无牛车,遂表心意。
容奚并未推辞,“多谢玄石兄,奚本欲后日前往。”
“妥。”胡玉林笑容更盛,狭目弯起,“大郎可知,蜂窝煤球如今是何情形?”
不待容奚回答,他兀自继续笑言:“虽定价不低,然城中多富户采买,已于城中盛行,假以时日,定可风靡青州。”
青州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胡玉林素有宏愿,如今新式煤球与新式煤炉现世,受人追捧,胡氏之名口耳相传,当为更多百姓所知。
这一切,皆托大郎之福。
为扩大产业,胡氏与姜氏共谋,诸多铁匠聚集,日夜造炉打铁,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如此甚好。”容奚起身,“二位兄长日夜劳苦,奚无所长,唯烹食相待,以表谢意。”
姜胡二人好奇煎炒,便同去灶房。
食材早已备好,容奚挽袖,手起刀落,刀击砧板之声极具韵律,两人在旁看呆,心中直呼大郎神技!
至爆炒之时,姜卫平方知薄釜用处,心中既自豪又感动。若冶铁之术提升,百姓可用铁器者多,家家户户皆可用上薄釜。
许多人家,目前并无铁釜可用。
脑中思虑万千,却觉一极为霸道之味,突袭而至,刹那间钻入鼻腔,直击灵台。
他食指不自控捏紧衣角,转首看向胡玉林。但见胡某人已神思迷醉,恍然梦游仙境。
及菜肴置案,二人已顾不得风度,直接以箸夹食,放入口中。全然不同以往的口感,迅速征服两人,二人双箸如影,脸颊鼓动,容奚见之,愉悦畅快至极。
食毕,姜胡二人扶柱缓行,腹鼓如丘。
容奚从书房取来图纸,递至胡玉林面前。
一沓纸捏在手里,胡玉林定睛一看,道:“大郎,这些为何?”
图纸上,各种稀奇古怪之形状冲入眼帘,姜卫平凑近歪首瞧之,亦一脸惊奇。
“大郎,我从未见过这些,你从何得知?”
容奚笑言:“盛京多行商,有些远至西域、大食,有些从东海而来,出入南疆者亦多。”
他话未说尽,二人已明。
许是这些都从行商口中所得。
“玄石兄门路甚多,若是发现此些物事,烦请买下,届时我定如数返还银钱。”
胡玉林连忙摇首,“此等小事,交予我罢。银钱之事,不必再谈。”
容奚不再坚持,反正报答之法,不仅在于银钱。
后日卯时,胡氏牛车至宅前。健仆恭敬将容奚迎至车内,刘子实同进。
容奚至大魏后,唯去煤田见胡玉林,出过一次宅门。
刘和背地里,直赞其性情稳重,能成大事。殊不知,容奚不过喜宅而已。
约莫大半时辰,牛车穿过平坦官道,至濛山县城。
濛山清贫,城墙用黄土夯实,不算稳固,却也可经风雨摧残。
城门守兵勘合公验后,遂放行。
比之临溪镇,濛山县城热闹许多。摊贩叫卖,挑郎豪吆,街市人来人往。
“容郎君,过前头巷口,转过弯就是冯氏木匠铺。”健仆边说边吆喝壮牛前行。
“劳烦了。”容奚掀帘,见街上喧闹,颇有意趣。
刘子实觉车内憋闷,故早已与健仆并肩坐于帘前,好奇观望。
“郎君,那有耍猴戏,真好玩!”
车已过百米远,刘小少年方恋恋不舍,回转脑袋。
至冯氏木匠铺,车停稳,容奚缓下,抬首见店铺冷清,也不以为意,径直入内。
堂内一少年郎正俯首剔木,指尖木屑纷飞,眨眼间,便翻出一朵梅花雕品。
胡氏健仆见其不理,正欲上前问询,却被容奚制止,直到少年郎完工,他才出声。
“某欲订制木具,不知如何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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