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似乎翻了个白眼:“你还不领情?那沈幕最在乎的是他那些学问,其次在乎的就是他老婆——他老婆也在星界,和那些天人一道。我若不说你要救你的老婆,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可知道在下面的时候谁耽误了他两分钟的时间,他就要暴跳如雷的!”
说了这些又笑:“不过你这小人儿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竟能叫那沈幕喜欢你——就这几句话的功夫。”
李云心摸摸自己的脸:“喜欢我?怎么看出来的?”
“他没指着你的鼻子训你呀。”白阎君瞪起眼睛,“可没瞧见他刚到幽冥,训李真的时候!”
“李真杀过他的嘛。”李云心想了想,“不过他要我救他老婆。怎么救?再给他老婆找个太上的身子?”
白阎君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但沈幕也没告诉我怎么救。”李云心皱眉,“你该去问问他。”
“嘿,他才不会关心这些小事。”
李云心一愣:“小事?你不是说除了他的学问,他最在乎的就是他老婆?”
阎君大笑:“要救他老婆,和怎么救他老婆,在他那里是两码事嘛!要救是大事,想出办法是小事!你现在可懂他了?”
李云心叹了口气:“哦。和那些操蛋的领导一样。只要结果。”
“你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我可就回去了。”阎君看他,“这次是得了空,出来了。我对你说的事……你可得放在心上。在陆上别逗留太久。了断你的那些缘果,就到下边儿来。可别叫本君失望。”
李云心说:“看心情吧。”
阎君却笑了:“我早怕你不听话,就留了些东西还未说。你想不想知道——你这太上境界如何来的,你体内那黑种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云心想了想才记起“黑种”这东西。在云山密室的时候,狄公对他说妖魔之所以能通灵有神智,是因为体内的“灰种”。又说他体内也是个灰种——他叫李云心吃下个什么东西,可以叫这灰种变成黑种、获得更强的力量。
但当时李云心便意识到那时候在他看来神通广大的那位“狄公”,实际上也不知道他体内那所谓“魔种”不是灰色的,而是黑色的。
——这些东西,从前又被叫做“魔种”。【注1】
可提起这件事的人极少,往后也没什么要紧事同这有关,他便只记下了。如今听白阎君说了这个才瞪眼:“你知道我体内的是……黑种?”
从前他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便觉得什么灰种、黑种,并无违和感。这毕竟是个有神通法术的世界,这些东西听着玄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今已经知道许多过往,晓得所谓神通也不过是另外一种规律的表现形式,本质上同内燃机驱动汽车奔驰这种事没什么差别。再想这灰种、黑种,就觉得琢磨不透了。
狄公当初给自己吃下的,是什么玩意儿?
白阎君诡秘地一笑:“你不是这世上的人,自然是黑种。好啦,李云心……下面见。”
说了这话他身形便消失了。李云心只来得及说了声:“你又——”
——搞这种事。
妈的神经病。
亏他长了那么长的一条舌头。不是都说长舌妇喜欢讲话的么?他倒好,说话只说一半,非叫人心里痒。
他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到大青石上去。
已经是深夜了。天上星斗灿烂、明月高悬。但李云心现在看星空,已生不出什么天地广阔之感了。他知道那星空只是从前那个世界的投影。该是在火星人离开这儿之后吧。
白阎君说外面的侵蚀以光速扩散。他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若真是如此,其实所谓的毁灭性的混沌世界,在这一整个宇宙当中所占的区域只是极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七万年的时间……他记得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系大致是四万多光年。这意味着混沌的世界只吞噬了两个恒星系吧。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么个“气泡”里,其实还可以逍遥快活很久。倘若一直保持光速行进,甚至还能再苟活几百亿年。谢生说对他们那个逃离了的文明而言,资源已经不是最大的瓶颈,而是“条件”。这该意味着他们已经发达到了相当的程度,或许会有法子解决他们那个世界所遇到的问题。
他也有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李云心静坐片刻,站起了身。他已从“过去”、“未来”这两条时间线当中拾取了红娘子的神魂碎片,且早已经拼好了。如今所差的,就是为她塑造一个身子。
依沈幕的说法,如此的红娘子仍不算完整,但失去的也只是那些可以被观察的命运之河、或者说两人之间的缘果。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亲人、朋友相处,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将另一个人的所有秘密尽收眼中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好事。洞悉一切诚然可以预防背叛、伤害。但也失去了惊喜、失去了许多新鲜感。他晋入太上不久,却已养成一个习惯——遇着了人便去看看那条命运之河。瞧瞧一旦纠缠牵绊了会有怎么样的结果,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与那些人产生关系。
可若是对身边比较亲近的人也这样做,结局大概会叫人头痛——明明不可能同那些人了断的,却又已经知道了或许无法避免的麻烦。这才是真正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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