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生第一次使金光遁法,起初并不熟练。但在奔行出一刻钟之后便用得得心应手,在莽莽丛林中如一道流星一般,一口气狂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停下来略歇歇。
到这时候,漫说是跑出了三里之外。就是三十里,也是有了。倘若不是这山中地形崎岖实在难走,或许已经奔走出百多里地了呢。
但谢生毕竟是刚刚踏入修行界的门槛。且乘坐的还是末班车。
倘若是在从前,天地之间的灵气还没有大乱,他这神通必然使得更顺畅,其他的法术也会修习得更快。然而到了如今这时候,他施展道法几乎全得靠他身体当中那些药液所带来的灵力了。
他的境界还低微,无法像许多高阶修士一样从紊乱的天地灵气当中艰难地滤出可用的来。如今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倒很像是李云心从前那个世界里一本小说当中说的那样子——
一个文明锁死了另一个文明科技——通过改变他们所能观测的宏观、微观的宇宙的方式。
如今李云心做了类似的事情。很多道法都是在从前天地灵气平稳的时候被创造出来的。到而今一片大乱……便是修不了了。且依着现实世界的状况来看,可能连理论都是错的了。
刘公赞明白这一点,李云心明白这一点,但谢生还不晓得。
因而当远远地看着那谢生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试图通过打坐吐纳的方式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李云心笑了起来。
“白费力气啊。”他耸了耸肩,“所以说未雨绸缪就是人世间最大的美德之一。老子……就怕这个真货也是个天才。才费好大的力气把天地之间的灵气搞成这样子,叫他是个天才也没法修。现在看他……哈哈哈。真是开心。”
想了想,又忍不住笑起来:“开心。叫你得意。继续得意啊——哈哈哈哈。”
老道有些忧心忡忡地看了看他。
他觉得心哥儿眼下不大对劲儿。至于哪里不对劲儿,他说不好。只是感觉情绪有问题。但是依照李云心从前对他说的理论——
一旦你产生了某种直觉,觉得某件事可能如何如何,那么或许是因为你的潜意识留意到了许多主观意识没有在意的小细节。因此,才产生了这种感觉。
而如今刘公赞就觉得……李云心这欢喜,仿佛是在掩饰心底的什么东西。
是……忐忑,还是忧虑?
他试着不经意地去看心哥儿脸上的神色,可没什么收获。又试着去看谢生、看远山。
随后一个念头忽然跳出来。
谢生去的方向……是心哥儿从前老家的方向啊……
此前心哥儿与那谢生交谈的时候,对他说他们应该往北边去。那么谢生要跑路,一定不选北边。
接着他们两个说话时故意叫谢生听见,说要往狼主的洞府那里走。而狼主的洞府在东南方。由此,东、南、北,对于谢生而言都不是好选择,他必然往西去。
这是心哥儿一贯的手段——你同他说话的时候,什么异常都觉察不到。然后你做了个决定,觉得那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实际上并不清楚……乃是他叫你那么想的。这才是可怕之处。
心哥儿将这谢生往西边、往他老家的方向赶……是要引出什么人来?
这个念头一起,刘公赞立时想起这一路上更多的事情。
李云心一路上看着放浪形骸、轻松惬意,实际上是很谨慎的。
从前他觉得心哥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看着,觉得他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可实际上就在他笑嘻嘻的时候,心里想得可比谁都多。到如今再细细回忆这几天所发生过的才意识到,李云心一路上做了许多的事情。
他一直在小心地警戒着。沿路留下一些痕迹,又抹去另一些痕迹。留下的那些,似乎是为了叫人找到他。而抹去的,则是为了叫人只晓得他大致的方位,却没法子将他精确地定位。
譬如此前的半个时辰里,他们追踪这谢生。
其实以这两个人如今的修为、身上的宝物,即便是贴着那谢生的后背走、且说说笑笑,也有法子叫他觉察不出。然而李云心却在远远地看。
这意味着……他戒备的不是谢生。
而是另一个人。从离开通天泽时起,就已经在进行这件事了。
这后知后觉的发现叫刘公赞吃了一惊。但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到底不如李云心一样多……许多的事情,都是他做了一半或者做完了,才恍然大悟地觉察的。
而李云心或许觉察了他的忧虑,或许没有。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谢生的身上。偶尔向四周偏一偏。
如此过了约莫一刻钟,谢生睁开眼睛,从青石上站起身。他的神色看起来略有些疑惑,还有些不甘。显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无法从天地之间获得更多的灵力,且有几个法术参详不透。
或许他觉得是李云心在这卷道法里使了什么手脚。因而反复尝试几次便放弃了,唯恐中招。
略一犹豫,继续往西边飞奔而去。
因为心中有某种恐惧。某种没来由的、隐隐约约的、但足以影响他的决策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在刚才与李云心谈时候被种下的,如今正如一朵有毒的花朵一般在他的心底慢慢绽开——这个世上很危险。他生活在危险与恐惧当中。他必须谨小慎微地与一切人保持距离,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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