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 虽然荆钗布裙, 却天然俏丽。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柔声道:“玉芝, 先吃点东西, 你放心, 娘不会让你祖母卖你的!”
宋玉芝眨了眨眼睛, 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那少妇做事甚是麻利,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垫着, 然后探身把放在床头衣柜上的碗端了过来。
宋玉芝抬眼看了过去,发现飘着碧绿蒜苗末和红色辣椒丝的清澈汤水中,浮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小馄饨。
扑鼻的香气令宋玉芝的胃部又抽疼起来。
少妇用汤勺舀了一个馄饨, 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这才喂到了宋玉芝口中。
馄饨小小的,可是味道极为鲜美, 肉馅很有弹性, 口感很好。
见宋玉芝乖乖地吃了, 少妇眼中一喜, 忙又舀了一勺吹了吹, 喂宋玉芝吃下。
这时候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子走了进来,搓着手站在一边看着。
少妇瞥了他一眼,口气颇为不善:“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挡着光了?”
那男子忙走到床尾坐了下来。
宋玉芝喝了一口汤, 抬眼看了过去, 见这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肌肤黝黑,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她垂下眼帘,专心喝汤。
王氏把剩下的汤喂完,抬眼看向男子,压低声音道:“凭什么要供老二家的儿子读书,就要卖咱家的闺女?反正我不同意,大不了把我和闺女一处卖了,反正婆婆一天到晚骂我‘不下蛋的鸡’!”
陈耀祖低下头,没有吭声。
王氏最恨他这愚孝的模样,当即恨恨地把空碗递给了他:“把碗送到灶屋刷了吧!”
待陈耀祖拿着碗出去了,王氏一把把玉芝抱在了怀里,柔声道:“玉芝,我的闺女,你放心,娘定会护着你!”
玉芝先是身子僵硬,接着慢慢在王氏带着皂角气味的好闻体香中放松了下来。
王氏抱着瘦小的女儿,想到自己那偏心的公婆、自私的老二两口子和愚孝的丈夫,鼻子一阵酸涩,心里却愈发刚强起来,低声道:“现在家里的嚼用都靠你爹杀猪卖肉赚钱,我豁出去闹一闹,我不信了,你爹还真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玉芝伸出胳膊,抱住王氏,轻轻道:“娘,不要卖我......”
前世她才十岁就被祖母给卖了,期间所受的苦真是不堪回首......
王氏用力抱了抱女儿,语气坚定:“放心吧,我的儿!”
宋玉芝待王氏松开了她,这才试探着问道:“娘,今年是哪一年?”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王氏,心脏怦怦直跳——她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脑海中浮现出儿子林沁可爱的脸庞,想起林沁白白嫩嫩藕节般的小身子,宋玉芝心的脏蹙缩成一团,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王氏松开女儿,起身拿过玉芝的衣服,口中道:“今年啊......今年是承安二十年,对,就是二十年!”
宋玉芝闻言,心里一松:原来才过去了十年,阿沁也十六岁了......
想到也许还能见到儿子阿沁,宋玉芝心中欢喜无限,心道: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打听儿子的情况,其余事情倒是要先放一放了!
王氏麻利地帮女儿穿好衣服,又拿了桃木梳帮玉芝梳理头发,口中絮叨着:“你爹已经出摊了,等一会儿你和娘也一起过去,娘不放心把你留着家里和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在一块......”
丈夫不在跟前,她没了顾忌,说话大胆了许多。
玉芝一直专注地听着王氏说话,脑子里梳理着家中的情况。
王氏给女儿梳了一对丫髻,用大红丝带绑好,又拿了件半旧桃红夹袄让玉芝穿上,给她系了条洗得泛黄的白绫裙子,这才带着她出了房门。
到了外面,总算是亮堂了些,玉芝这才看清了自己这位娘,发现她身材高挑,肌肤微黑,瓜子脸,大眼睛,生得颇为俏丽,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紫色褙子,系了条白绫裙,瞧着很是利索。
经过院子的时候,玉芝发现院子里有两株桃树,桃树的枝干上长着无数花苞,却还没有开放,树枝被风摇撼着,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仰首看了看碧青的天空,意识到如今正是早春时节,天还冷着呢!
正房堂屋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声息。
王氏拉着玉芝急急出了门,到了外面才悻悻道:“世上还真有你爷奶这样会享福的人,才五十岁,就躺倒啥都不干了,一天到晚的大事就是吃饭睡觉算计人!”
见王氏说得有趣,玉芝不禁莞尔。
王氏见女儿笑,心里总算是宽泛了些,牵着玉芝沿着门前的大路往东走去。
在一户人家大门外,玉芝看到了一丛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开放的嫩黄迎春花,心里一动,弯腰掐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
王氏腿长,走得很快,一阵风般拉着玉芝走到了街上,直奔自家的大肉摊子。
她家的大肉摊子就摆在路边,上面挂着不少铁钩子,钩子上挂的是一条条切好的猪肉。
陈耀祖正在给一位顾客称肉,见王氏带了闺女过来,脸上不由带了笑模样:“还有些腿骨没剔完,娘子你接着剔吧!”
王氏答应了一声,先搬了张凳子过来让玉芝坐下:“玉芝,你啥都不用干,就坐在这里陪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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