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锦云尸身顿时向她们歪落。
尖声惨叫着,春晴双手掩面不顾一切的逃开,胡嬷嬷惊得面色惨青的脸立时露了出来,她眼见着锦云血肉模糊沾着脑浆的尸身向自己扑来,扑鼻的血腥气令她心胆俱裂几欲发疯,她啊啊的语不成声的叫喊起来,拼命想逃开,裙子却不知被谁踩住,而锦云的尸身已经栽了下来,沉沉压向她,鲜血滴落在她脸上,恍惚间那被烫伤的惨不忍睹的脸突然睁开眼睛,龇牙向自己一笑。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胡嬷嬷胡乱挥舞双手拼命厮打,想要将那可怕的脸拂开,隐约看见秦长歌似乎一脸惊惶的也扑了过来,好像要去扶锦云尸身,纷乱中变幻的红黑光影里她昏乱得看不清一切,不知怎的咽喉突然一凉,似乎也没怎么疼痛,全身的力气却突然如流水般都奔泄而去了。
狂喷的鲜血溅起丈高,那轮微红的月彻底变成了血色。
胡嬷嬷躺在地上,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瞳仁却已经散了,她身上压着锦云的尸身,那尸身手中一只寒光四射的金簪,正正插在她咽喉。
她死了。
四散逃开的宫人太监,僵僵的呆立着,看着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如死般僵滞沉凝的气氛里,人人面色冷白如鬼,良久,砰通一声,一个宫女栽倒在地。
她被活活吓晕了。
又是“砰通”一声,却是响在内殿的,众人呆呆望去,却见柔妃倒在门槛上。
她本已睡了,听见喧闹出来看,正看见锦云尸身扑向胡嬷嬷的那一幕。
娇贵的妃子哪里经得起这个,一声不吭的便吓昏了。
“冤魂索命啦!”
一声凄厉尖叫惊破惊魂的沉默,所有人都狂奔着,尖嘶着,四散而逃,转瞬跑个干净。
连晕倒的妃子都顾不得了。
只留下秦长歌负手而立于满院血色月光之中。
对担心的看着她的文昌微微一笑,秦长歌不急不忙的转身,轻轻走到柔妃身边,蹲下身端详了她一眼,淡淡道:“貌美心毒,终究有报,我现在不方便杀你,给你留点纪念吧。”
伸出双手,在柔妃左右耳后,重重一击。
半晌,柔妃的双耳里,缓缓流出血来。
细心的掏出帕子,把鲜血拭净,柔妃看起来完好无损。
“你再也听不见奸人挑唆之言了,”秦长歌微笑,“美人是最应该修心养性的。”
再不理会柔妃,步下台阶,秦长歌默默凝望锦云尸身。
这个女子,是她重生以来,唯一主动给予她温暖的人。
初见,阴暗的柴房,遍地零落的尸体,锦云隔着窗焦急的张望,看见她还活着的那一刻,由衷绽放的笑脸。她递过的那瓶药,在她这个睿懿皇后看来最为平常的物事,不曾想却成为致她死命的因由。
这宫中人情冷漠如隔远山,只有她揽她入怀,只有她微笑诚恳,说:“只是姑姑要提醒你一句,这宫中,步步危殆,时时杀机,你得小心着。”
不过几个时辰,这杀机便无声降临,葬送了她自己。
而秦长歌许诺的报答,将永无偿还之期。
她顶着明霜的身体,享受了她的关怀,却永不能如明霜一般,施恩于她。
月色微红,如冤魂双目欲流之血。
秦长歌看着她大睁的双眼,轻轻道:“我答应你,终有一日,我会结束以贵贱论分人命的不公,结束上位者可以任意支配他人生死的特权,我会让伤害我们的人在我们复仇的刀锋下呻【吟,以他们的血灌溉你我荒丘下的白骨,我会不惜踩碎无数人的头颅前进,只为不辜负这次不知悲喜的重逢。”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锦云的眼睑,温柔拂过。
手移开时,锦云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
秦长歌站起身,再不回顾的离开。
文昌在殿口看着她,诧然道:“你不为她收尸?”
“尸体无知无觉,不过一堆皮囊,何必去收?”秦长歌平静的看着她。
“留下她,翠微宫才好隐瞒消息,才方便你我离开。”
乾元三年十月十四日夜,翠微宫一宫女因不堪主子责骂而触柱自杀,死后冤魂作祟,致柔妃随身嬷嬷胡氏死,柔妃莫名失去听力,百治不愈,终身成残,自此宫中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太后特命在护国寺作三日夜法事超度亡魂,三月后,帝命柔妃迁宫另居,封闭翠微宫。
乾元三年十月十五,文昌长公主自请离宫带发修行,素衣简从,轻车驱驰,只带着少许护卫和数个宫女,静默无声的进入上林别苑内,松柏绿树掩映间古朴庄重的皇家庵堂。
一线飞檐,斜挑于郁郁莹绿之中,檐下,秦长歌默然伫立,看着宫中正在建造的庞大工程,一道飞桥如矫龙,又似长虹贯日,自宫中延伸,飞搭向上林半山。
这是萧玦下的命令,因为上林庵离皇宫直线距离近,但真正要进宫需要下山绕路,颇费工夫,萧玦为了方便姐姐偶尔回宫,特令建造连接宫中和上林庵的飞桥。
听见身后脚步声,秦长歌回身,道:“文昌,如今天高皇帝远,我也不耽误时间了。”
“今夜我就下山。”
文昌一惊,道,“你如今没有武功在身,深夜下山如何能行?”
秦长歌笑道:“不妨,我虽无武功,反应未失,自保没有问题,只要能找到当初的旧人,日后安全更无问题,如果呆在你这庵里,我倒觉得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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