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殿试前夕, 贾珠的病也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元春在无人处看着贾瑚的眼神都快化作利刃把贾瑚扎的千刀万孔了, 贾母也是每每复杂地看着贾瑚。贾瑚就当什么当不知道, 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由偶尔还是能从张氏贾赦幸灾乐祸的口吻里听说贾政最近似乎极宠爱周姨娘, 好几次驳了王氏的脸, 弄得王氏日日以泪洗面, 脾气也暴躁起来。贾珠生病本来就是因为心病, 见着父母为自己落榜如此, 病要好的了才怪了。
贾瑚感叹了一通,随即而来的殿试让他无暇再考虑这些,也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哪怕贾瑚一直告诉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接受了自己春闱不过考了第二,但是人谁又能说自己当真无欲无求,毫无争胜之心?贾瑚自认自己就是一凡人,便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压过全天下所有年轻士子,可面前真出现了个唐宾,贾瑚还是止不住想要看看, 自己和他相争时,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殿试前几天,贾瑚一扫科举前的懒怠不经心, 钻在书房里把过往历年的书本搜出来, 认认真真复习起来, 勤奋的劲儿, 贾赦张氏原本还要拉着他去各家做客,好好的叫人瞧一瞧自己的出息儿子,这会儿也打消了主意,还特意嘱咐贾琏,没事儿不要去打搅他哥。
韩昹中间去看了贾瑚一次,看到他这样,回去后跟徒宥昊学了一遍,笑得不行:“子方多傲气的人啊,外面人瞎了眼才说他温和可亲,没想到他也有被人逼到勤奋刻苦读书的时候。就冲这点,这个唐宾,我结交定了。”
也不怪韩昹幸灾乐祸,这么多年,在他们三个人的小圈子里,贾瑚一直是那个足智多谋沉着稳定的智囊型人物,十年前那场动乱后,六皇子出继,没了一个公主,因为皇帝隐隐为淑妃表现出来的偏心,皇后与淑妃的矛盾越发加深,后宫本来就乱成了一锅粥,徒宥昊又不肯谅解陈妃在乱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薄情,哪怕日子不好过,也不肯向陈妃低头。彼时三人正是最好的时候,韩昹急得没法,一遍遍得给贾瑚诉苦找他出主意,还是贾瑚接连写了三个月的信,劝说徒宥昊,才让他勉强跟陈妃维持了表面的母子亲和。
韩昹性子冲,读书并不好,徒宥昊又不受宠,在上书房,两人日子并不好过,尤其韩昹,徒宥昊是皇子旁人还回顾忌几分,对韩昹,大家都是功勋重臣之后,谁也不怕谁,以三皇子的伴读王尚书家的王明通为首,一群年纪小的伴读仗着读书好,没少挤兑韩昹,韩昹气得不行,又不能在宫里打人,憋得好险没吐血,贾瑚知道了,偷偷给他从外面弄了不少小玩意儿,黄豆粉让人放屁,痒痒粉让人浑身发痒,不动声色地往人书本里抹上辣椒油,手沾上后火辣辣的难受……恶作剧层出不穷,小打小闹不会惹来太傅们的反感干涉,却足以叫一群没吃过苦的小公子哥儿们叫苦不迭。
韩昹那时候就在惊叹,贾瑚的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了多少东西,怎么自己跟他就差了那么多呢?自己气起来顶多把人狠揍一顿,可学不会这么多阴险招式。
这么多年,韩昹一直看着贾瑚是淡然自信的模样,而现在,却被人逼得刻苦读书了。大家虽是好友,可不代表他就不能幸灾乐祸一下不是?
徒宥昊脸上泛起笑意:“这次考了第二,着实是刺激到子方了,你也说他最是骄傲的,怎么可能不乘着殿试的机会,好好和唐宾比一比?”从桌上拣出唐宾在春闱时做的文章,不得不说,当真才华横溢,最令人侧目的是,这小子足够猖狂,便是在文章里,也是毫不遮掩的张扬自信。“此次主持科举的孔端孔大人出身北地,豁达大气,平素最喜欢大气的文章,扭扭捏捏反而不得他喜欢。子方文章辞藻华丽,内容上佳,就是可惜了,他一贯冷静自恃惯了,文章格局虽大,却不及唐宾字字句句个性张扬,各花入各眼,倒不是他就输给了唐宾。”而且勋贵与清流自来对立,这些年,这种矛盾越发深了,勋贵一派节节败退,贾瑚出身荣国府,对许多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并不讨人喜欢。
韩昹很理所当的点点头:“那是,子方那么多的心眼,怎么可能输给个地方来的小小学子。”不过随即又笑起来,“哪怕只是一时大意马失前蹄,可是殿下,你不觉得子方那种看着温和实际上冷冰冰的性子,现在噎着口气跟人家明争暗斗,人家还不知道,这种情况很有趣吗?”
徒宥昊终究是忍不住笑意,拳头抵住了唇边,靠在椅子上欢笑起来:“认识了这么多年,可算是也看到子方吃瘪了。”真是,明明比他们两个都小,偏就一肚子主意,徒宥昊认定了贾瑚是自己这一辈子的至交不假,但看到对方吃瘪,这种感觉,不得不说,还真是痛快极了。
“你说,这次子方能赢唐宾那小子吗?”韩昹凑进来,不自觉压低了音量,傻笑兮兮地问道。
徒宥昊摊开手,双眼晶亮晶亮的,衬着他出色的五官越发眉目如画,低笑道:“这可不好说,子方那性子,他要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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