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看着陆缄,语气颇有些不善:“听说你昨夜回来得挺晚的,去了哪里?”
陆缄与她相处多年,自知她这是要发作的前兆,却不知她何故突然露出这种神态,便含糊答道:“寻林三哥说了些正事,在街上遇到几个世交,便去了新开的福德楼吃酒说话。”
林玉珍心里却是记着林谨容昨日告诉她的话——涂氏想插手管陆缄房里的事。这是她坚决不能容忍的,所以看着陆缄都有十分不顺眼,只这话不能明白说出来,便只借机发作陆缄:“好不容易才回家,就只知道和你媳妇儿生气,外出做正事也就罢了,却还总和一群什么人吃喝玩乐?明年秋天就要赴京应试的,你待要如何?”
林谨容心里暗爽,垂着眼装聋作哑。
陆云在一旁听见,忙笑着劝道:“娘啊,哥哥哪里是那种人?从来都极有分寸的,也很少和人一起出去玩。世交友人,总不能不来往。”
“你懂什么?他正经的交往我什么时候又拦过他?”林玉珍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对陆缄道:“把你祖父安排给你的事情做好,把你的书读好,其他事情自有我和阿容替你安排!休要辜负了你祖父母和你父亲,还有我的期望!”
陆缄垂着眼,答了一声:“是。”
林玉珍便端起茶盏来,慢慢地吹:“你父亲的年礼马上就到了,想必里头也有督促你的信,你自己看着办罢!”
这是训话要结束了,林谨容适时笑道:“姑母,敏行昨日就不曾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林玉珍现在并不为难她,便给了她这个面子:“去罢,早些请了安,也好早点做事、读书。和你们祖母说,我等理完家事才又过去伺候她。”心里却在盘算,要怎么收拾涂氏一顿,好叫她知难而退,晓得这事儿可不是她这个婶娘能插得手的。总是认不清身份和形势的人不值得人给脸!
“是。”林谨容含着笑与陆云打招呼:“阿云是否要和我们一起去?”
陆云的目光从她和陆缄的脸上打了个来回,微微一笑:“我怕冷,等午间暖和些又再去。”殷勤送他夫妻二人出门,语重心长地同陆缄低声道:“哥哥,以后再莫要和我嫂嫂生气争吵啦,就这样多好啊。”
林谨容一阵恶寒,含笑看着陆缄道:“看,我们让妹妹都跟着担心了。”
陆云软软一笑:“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当然是盼着你们好的。这样我将来便是去了远处,心里也踏实。”
陆缄安抚地朝她笑了笑,道:“天冷,风大,快进去吧。”
二人走出去老远,林谨容回头去看,但见陆云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便朝陆云咧了咧嘴,回头同陆缄道:“阿云这事儿是定下来了?”
陆缄点头:“想来父亲的信随着年礼就到了。那边去打听的人,约莫年后也就回来的,不会有大变动了。”
林谨容便道:“我们总得送她一份像样的礼。”
陆缄虽然挨了林玉珍的训斥,心情却不差,带了几分兴致笑道:“你打算送她什么?”
林谨容不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你一定早就有打算的,你打算送她什么?”
陆缄笑了笑:“她喜欢弹琴,我给她寻了一张好琴。另外让珠子铺给她备了一盒子好珠,你觉得够了么?”
林谨容听了他这话,心里更有了些数,笑道:“我是做嫂嫂的,多嘴怕你这个做哥哥说我舍不得,你觉得够就行,我是总要单送她一副金头面才过得去的。”
荔枝轻轻咳了一声:“大奶奶和大爷过来了。”紧接着就见陆绍牵着浩郎,身后素锦与桂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吕氏,一家子人乐融融地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碰头,林谨容与陆缄便都同时绽了笑容,迎上去见礼。
陆绍笑呵呵地打量着他二人,热情地道:“这是要去和祖母请安?二弟,你许久不曾归家,改日我们兄弟俩浅酌一杯如何?”
陆缄温和地道:“小弟做东请大哥。”
陆绍哈哈大笑:“我怎么也是大的,该我请你。”又道:“若是那毛褐生意做得好,哥哥我便自掏腰包,过年的时候请人天天唱戏杂耍。到时候五郎他们也回来了,也好叫一家子人都欢喜欢喜,过个乐和年。”真正得意。
陆缄的眼皮跳了跳,只淡淡一笑。
陆绍看在眼里,心情大好,摸着浩郎的头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你二婶娘么,怎地见了人却躲在这里,一点不大方?”话未说完,就见吕氏一眼剜了过来。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说她沉不住气就是沉不住气,陆绍并不理睬吕氏,只推了浩郎一把。
浩郎不过一个不知事的几岁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当下就跑上前去牵住了林谨容的手,欢欢喜喜地和她说些孩子气的话。林谨容讨厌憎恨甚至仇恨陆绍和吕氏,连带着也不可能喜欢他们的两个孩子到哪里去,但她却不是那种无聊的人,少不得耐着性子含笑一一回答浩郎的话。
这情形落在陆绍与吕氏眼里,是觉着她果真心机深沉,半点不露;陆缄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又感叹了两分,暗道林世全果然说得没错,她是心软良善之人。
林谨容哪里晓得她一个平平常常的举动落在这些人眼里就变了几个样?只不过故意对涂氏不时扫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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