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明白了。
陛下是让他尽可能地拖延下时间,让决口处缓慢地扩大,而不是一下打开,整个黄河之水都一泻而下。
很明显,这样的话,会将下游的压力少上很多。这么说,陛下对于他自己和魏源的那个治理方略,也并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石达开顿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必须要撑住。
冯云山等石达开走后,心中犹如蚂蚁爬过一般,他其实很想也前往决口处看一眼,没亲眼见到黄河决口的水杯收集到宋代以前的那条黄河故道之中,他便心中不安。但同时他又十分清楚,他不应该去的。不但他不应该去决口处,他就不应该到这黄河边来。
如今他不是圣王了,而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一国之主,应该在圣京主持大局,在那里遥控赈济灾区这边,不但安全,还能更为有效地调动人员和物资前来此处救灾才是。但他还是来了,也许他的心态还没适应作为一个皇帝为尊者这种变化,因此,他还是悄悄地来到这黄河决口的旁边,想去看看决口处,却因刘胜邦的坚决阻止,只好作罢,派石达开前去。
石达开等三万余人迅速出发,还未靠近铜瓦厢决口处,便听见轰隆隆的水声,犹如响雷般震天而作。石达开老远便顺着河堤看见,前方黄河堤坝决开了一处约么二十余丈的口子,滔滔洪水犹如猛兽般冲出堤坝,直泄入堤下。
堤外,已经是汪洋一片,巨大的洪水冲力将堤坝下的一排原本是小树林的小土岗冲得完全消失,只剩下几颗被水浸泡的大树在洪水的漩涡角落中起伏打转。
“钦差魏源魏大人到!”魏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决口处,听说石达开过来,连忙前来参见。
石达开按规矩先向魏源行大礼,毕竟他代表的是冯云山,而后魏源再以臣子的身份见过身为义王的他后,石达开问道:“魏大人,黄河决口,不知后路如何?洪水有没有进入预先开挖的河道内?”
“义王,洪水太大,这堤坝一下便倒塌许多,本想让民夫们立木桩挡住决口,但根本就立不住,一下变被洪水冲走了,连民夫也被冲走三人,生死不知。”魏源叹口气,没有正面回答石达开的问话,详细地说起了情况:“后面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刚刚决口不久的时候,洪水比这少很多,还是勉强能在预先开挖的黄河故道内往东北泄走,不过已经有少量的洪水漫出河道。洪水水量太大,一泄而下,一时间,那河道容纳困难。唉,想不到魏某测算数日,还是算小了。这开挖一里宽的河道,竟然还是难以装下这洪水。魏某担心会漫堤,已经派人又去查看了。”
石达开点点头,他也知道这洪水实在是太大,越往后面,堤坝溃烂的口子越大,洪水便会泄得越多,到时候,只怕后路尽管开挖了泄洪河道,还是难以完全支撑得起这么大的泄洪量。
石达开担忧的很快便得到应验。只见两名快马冒着小雨飞奔而来,向魏源禀报:“报,钦差大人,东明境内的新开挖是河段已经涌满洪水,开始往堤外漫延。”
“什么?河道开挖了里许宽,二三丈深,这么大的河道怎么还会漫出?”魏源着急地问道。
“钦差大人,是因为后路河道堵塞了!东明靠近菏泽县境,两县交界处有许多施工遗留的木桩、盛有泥沙的箩筐、工地的帐篷等诸多杂物没有清理掉,应该是洪水冲下的时候造成了河道堵塞,才会导致前边上游的河道漫水。”
“混账!这帮混账,前天经过那里的时候,还让他们赶紧清理,竟然还是没挪走!”魏源怒道:“命令下去,让那个河段的负责人跳下河去,想办法也要给疏通掉。
魏源让信使传令下去,他和石达开立即率领万余将士赶往堵塞河道。
东明县响子口镇开挖的黄河古道河段。洪水涛涛,汹涌拍岸,想要冲出堤坝,但岸边坚固的堤坝巍然不动。
石达开和魏源赶到的时候,河边传来哭声一片。
东明与菏泽县境淤积的河段,正是与响子口镇乡邻的河段。
如今,这里的杂物已经被洪水冲走了。堵塞河道得到了疏通,原本被堵塞在该河段的洪水,快速泄走,但与此同时被冲走的,还有三十余名响子口镇的民夫。
原来,响子口河段后面被堵塞,河水迅速上涨,漫出河堤,幸亏该段河堤修建得牢固,高出地面半丈,才未导致河水窜入旁边的响子口集附近村庄。不过,随着河水的快速上涨,迟早要漫出河堤,情急之下,响子口镇的民夫在镇里警务所警师的带领下,上百人冲入下游堵塞河段,冒水拔除靠河边的木桩,结果,还真拔出了几处本就摇摇欲动的木桩,连同箩筐等杂物,都被洪水冲走,而拔木桩的民夫,也被冲走三十余人,被洪水吞没。
这其中,就有响子口镇警务所警师。
响子口一带的民夫,虽然知道自己的家眷和财物都已经转移到别处,不会被洪水淹没,但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乡和房屋被洪水冲毁,还是心中不忍。如今,警师率领一帮乡亲英勇地跳入洪水中,为了疏通堵塞杂物,为了挽救自己的家乡,被洪水冲走,他们怎能不伤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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