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妙高峰下的城南书院内。
左宗棠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不禁一阵郁闷。
当初自己被太平圣军连同家眷一道掳走,后来他又一路从湘南至广州,却忘了还有个出嫁在安化的女儿,当然,后来想起,但既已出嫁,自然不好接到广州了。
如今,自己这叫陶桄的女婿找上门来了,是要当说客吗?
原来,十六年前,左宗棠就任醴陵渌江书院山长时,醴陵县知县得知两江总督陶澍由江西检阅军伍后赴安化省亲而路过醴陵,特意准备了馆舍,邀请左宗棠邀写了副对联,送给陶澍。由此,左宗棠和陶澍两位老乡结识。
两年后,会试失败的左宗棠被两江总督陶澍请至府上,主动与左宗棠结成儿女亲家,将左宗棠的大女儿,许配给陶澍的独生幼子陶桄。
次年,陶澍便病故,左宗棠奔赴安化陶家亲自教育陶桄八年,直至陶桄考取秀才,与女儿成亲。但在这几年中,由于陶家藏书众多,左宗棠遍阅陶家藏书,特别是醉心于对中国地图的研究。
从唐宋元明,直至最新测绘的大清版图,详加揣摩,又拿地方志比较地图上的地形,细加诠释,如此一来,竟然将整个大半个中国的地形风貌、战略关隘等琢磨了几遍,摸得一清二楚。
各地的山川关隘,城池驿道,左宗棠将其分门别类,绘制成图册。在科举至上的满,左宗棠可谓研究地图地形的第一人!
也因为如此,左宗棠和陶桄感情深厚,虽未岳婿,实则师徒,情同父子。
如今,在自己率领讨虏军将士准备攻取长沙城之际,这个女婿从长沙城内悄悄来见自己,总不是来跟自己说要充当内应吧。而且这么晚还能让人从警备森严的城墙上放吊篮出城,
那便只有一点,是城内的那位骆大人派他来的了。
左宗棠微一思忖,便想出了个大概!
“贤婿找为父何事?”左宗棠直接问道。
“只为看望岳丈大人而来!”陶桄眼神躲闪,不敢说出原因。
“是不是骆老贼拿孝瑜逼你充当说客,让为父率兵反叛?还是跟你一起逃回城内,归顺朝廷?”左宗棠对陶桄是这么的了解,见他神情,便猜了出来,喝问道。
“岳丈大人明鉴!早在粤军攻占衡州府时,骆大人便派兵到安化将小婿一家押到长沙城中,又将孝瑜扣留在其府内,交由其二夫人看管。”陶桄老老实实地全部交待了出来,“岳丈大人,如今骆大人命小婿劝你归降,说是保证举荐你为道员以上高官。想必岳丈大人不会看在眼里,您看这便如何才好?”
“不愧我左季高的女婿,了解为父。唤做以前,为父还真可能动这心思,只是如今,却不可能了!”左宗棠脸上的神情舒展开来,仿佛自己以前就是个井底蛙,如今跳出了井,有一种豁然开阔的感觉在。
“人生在世几十年,当为百姓做点事情,才能留名百世!此便是为父以前教你的学以致用,经世致用之学!汝父陶公官至两江总督,乃有机会践行此学,为百姓谋事。为父却只有追随圣王,才能济世利民,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便留在为父身边吧,至于孝瑜,为父会派人前去搭救。能不能脱险,便看她自己造化了。”说完,左宗棠眼圈一红,显然是狠心地准备放弃大女儿了。
“岳丈大人,既然这样,便让小婿回城。小婿充当粤军的内应也行,只求与孝瑜同在一起。”陶桄请求着。
也许是为陶桄的痴情感动,左宗棠道:“既如此,那你便回城吧。想个借口,就说为父还在犹豫,先应付那骆老贼再说。为父再想办法派些细作搭救你们。”
左宗棠说完,派门外当值的讨虏军将士将陶桄送回城下。
他没想到的是,门外却有几名细作一直在偷听,却是左宗棠的一干随从和亲卫中人,倘若左宗棠有一丝要投降满清的意思,估计岳婿两人都没机会出门了。冯云山对于左宗棠当然是信任的,不过,对于这种不是廣西老兄弟出身的高层将领,还是派有细作随时监督,以防万一。
次日上午,甲三师出动数百人,拉了四门大炮上了妙高峰顶,对着二里不到的城南门,便开始轰击,正式开始发动对长沙城的进攻。
甲三师的主力,还是集中在战壕一侧,尤其是石焕之率领的第一团,全副洋枪装备,躲在开挖的壕沟内,只要对面壕沟的湘勇一冒出脑袋,便是一阵洋枪,零散射击的效果虽然不好,但却也完全压制着湘勇,不敢冒头。
但就因为一条壕沟的存在,甲三师也攻不过去。
甲三师尝试性地冲锋了两次,每次一到壕沟边十几二十步的时候,壕沟内的湘勇便不顾生死地钻出用鸟枪射击,虽然被甲三师将士射杀一批,但也击杀击伤不少讨虏军将士。
到后来,壕沟内的湘勇更是不出壕沟,直接躲在掩体后面胡乱地用鸟枪朝冲来的甲三师方向射击,竟也能击伤甲三师将士,见强攻不成,无奈,陈玉成下令撤退,另寻他法。
北面,梁立泰率领甲四军也没有好的进展,主要是因为没有运多少大炮。梁立泰也照葫芦画瓢,在城北离城2里多远处开挖壕沟,将北面封锁起来。而后,又派出二个团的讨虏军,在北面乡镇四处搜集粮食和大炮等,做好长期围困长沙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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