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数转,李恩威已经有了决断。
“李敢确实中了织教死咒。”
沐若男呼吸一滞。
“但我还是活下来了。”
“师姐应该听说过,我的家传剑法,来自一位江湖散修。”
“嗯……”沐若男轻嘤一声。
“传授我娘剑法的散修,也即我师公,原是庚金窟的叛出弟子。”
到这里为止,他说的全是实话。
“他当年不但将鱼肠剑法传授我娘,还给了我们姐弟二人一人一个护身法宝。”
“师姐你想想,织教死咒再厉害,还能有庚金窟法宝厉害?”
“那可是左道十家的四窟之一啊,岂是区区织教能够媲美?”
“所以你就是靠着这个护身法宝躲过死咒,活了下来?”沐若男喜出望外。
“正是!”
李恩威重重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沐若男激动万分,声音隐隐带上哭腔。
“亏我还担心你真的出了问题,不敢让你直接去找镇魔卫,怕他们不由分说将你打杀……”
“师姐……”
李恩威忽然不知该怎么接话。
“总之,你还活着,师姐很高兴……”
“你姐姐应该也会很高兴……”
“这样我便能安心去了……”
说到这里,沐若男声音几不可闻,气息急速衰弱。
李恩威感觉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话到嘴巴,却又说不出口。
这姑娘心地纯良正直,自己已经给了对方一个假的希望,再撒谎骗她,于心有愧。
“李敢啊……”
“在呢。”
“最后跟你说句实话……”
“你说。”
“其实……其实……若你昨夜来西厢……”
“无论……你对我……如何胡来……”
“我……绝不……临阵……退缩……
说完这句话,背后女子身体一软,再无声息。
李恩威僵硬站在原地,抬头望天,一时间有些惘然。
沐若男昨夜对李敢,到底是假亲近真试探,亦或是寓真于假,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也永远不可能分清了。
希望两人泉下有知,李敢能找沐若男敞开心扉,问个清楚明白。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
虽然正是逃命的当口,但李恩威不忍见沐若男曝尸荒野。
更不希望秃鹰豺狼,流匪强盗之流亵渎她的尸体,所以还是花了些时间,挖了一座简坟下葬,并作好标记。
若日后有机会回到江州,再设法联络她家人或者同僚过来此地迁坟,风光大葬。
忙完这一切,天色陡然转黑。
此时尚未到傍晚,是因一朵乌云自西而来。
顷刻间,便有雨水倾泻,打入林间,淅沥落下。
李恩威担心雨势缠绵下去,渡头的船不走,匆匆对着简坟拜了三拜,便欲离去。
忽然,一阵细碎脚步声踏雨而至。
他当即拔剑转身。
一个披着蓑衣的老翁出现在三丈开外。
真元激荡,雨汽蒸腾。
对方并未掩盖自身修为。
四层台初期!
是个劲敌。
“你果然还活着。”
蓑衣翁咧开嘴,露出两排这个年纪罕有的整齐白牙。
“可惜啊,伱偏偏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若你无情一些,我说不定就追不上了。”
蓑衣翁目光扫过李敢身后简坟,嗤笑不已。
“没什么好可惜的。”
“该遇上,总归要遇上。”
李恩威缓缓抬剑平伸。
无数雨珠自树冠枝叶间滑落,打在铁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如两军阵前的密集鼓点。
如台上打戏的伴奏筝音。
蓑衣翁看得挑了挑眉:“好不容易逃过一次死劫,你就这么着急寻死?”
“我很抱歉。”李恩威忽然道。
“抱歉?”蓑衣翁有些没听明白,“你现在才想着求饶,是不是有些晚了?”
“别误会。”
“不是这种抱歉。”
李敢的嗓音不类其姐,但同样动听,又清又亮。
林间绵密雨声也不能掩盖,有种神奇穿透力。
“我这人,一向有个原则。”
“不管如何憎恨敌人。”
“胜后绝不鞭尸。”
“但你不走运。”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很不好。”
“十分不好。”
“几辈子都未曾如此不好!”
李恩威声调渐高。
“因为不好到了极点。”
“所以我今日。”
“不想遵守了。
“我。”
“很。”
“抱。”
“歉!”
歉声刚落,李恩威猛然发动,真元激荡炸开,浑身裹着一股强大气流,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前方。
手中铁剑便是他狰狞的虎牙。
当!
电光火石之间,蓑衣翁抽出一面圆形铁盾,架住了李恩威这一剑。
作为织教执事,他并不擅长正面作战,所以习惯带盾防身。
铁盾沉重,不便灵活移动,所以他干脆守在原地,以静待动。
同时用闲手暗暗摸出身上符咒。
诅咒下降,才是织教修行者真正对敌的拿手好戏。
铁盾,不过是缓敌护身手段而已。
李恩威看穿他这一点,剑势陡然加快,急起急落,不给对方从容取符机会。
正是鱼肠剑法第二式,点红桃。
得到李敢的修行经验,加上前面两辈子的剑道积累,他如今施展这一剑,越发熟练。
隐隐间,已经有了五六分李贞娘轻灵飘逸的意味。
蓑衣翁被他攻得太急,一时顾左不能顾右,便干脆放弃取符,转而默默念出一段咒文。
李恩威的剑只能牵制他的手,却阻止不了他的嘴。
数息间,一段咒文念毕。
蓑衣翁顿时心中大定,再度嗤声道:“前番山中厮杀,我手中已掌握大量你体内元血。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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