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威十分欣赏韩苍这种主动进取的态度，连连点头，又问道：“听闻双方已经小规模接战，不知韩盟主有几成胜算？”
“防守有余，进取不足。”韩苍轻叹道，“义军虽然普遍精熟水战，但却缺少攻坚克锐的大战船，光凭平日打鱼的轻舟快艇与敌人周旋，根本无法撼动刘家的水师营寨。彼辈只要坚守不出，背靠楚州供应，足以拖延到巫族主力大军南下！”
“你们造不了大船？”李恩威好奇问道。
“缺人，缺木，缺地方。”韩苍微叹道，“大战船不比小鱼舟，需要精熟此道的工匠，需要大量的建材，更需要一个专门造船的大坞。”
“良堰城呢？”
“已经全力在造，但时间太匆忙，造不出几艘。”韩苍摇头道，“而且刘明鹤也深知良堰对于我们的意义，已经委派许平南领一路兵马骚扰，他熟悉当地情况，良堰必须全力防守，短时间内指望不上。”
“如此看来，只能尽可能拖延决战了。”李恩威明白韩苍之忧，“就怕高家军顶不住压力，败得太快。”
韩苍轻轻点头，语调一转，道：“其实，倒还有一个地方能提供大量现成的战船。”
“哪里？”
“虹州。”
“虹……李恩威微微侧目，“高英不可能答应吧？”
“他当然不愿答应。”韩苍轻笑道，“但有一个人能让他答应。”
“谁？”
“江北督师，法宪道法中堂！”
是他？
李恩威几人面面相觑，感觉这里面似有内情，便都看向韩苍静待下文。
后者微微吸气，道：“此事乃是韩某最大秘密，还请三位替我保守。”
三人刚刚见他屏退左右单独相见便有猜测，郑重点头应下。
韩苍这才道：“滥湖上人人都说韩某当年能在滥湖深处生存半载，全身而退，是实力加一点运气的结果，其实不然。”
“韩某当时差点死在滥湖某位妖王手中，幸好得到一位过路强者搭救，方才保住一命。”
“这位强者，便是法中堂！”
李恩威疑声道：“莫非早在组建念苍军之前，韩盟主就已经结识了那位大人物？”
韩苍含笑点头，道：“我当时与法中堂畅谈一夜，哦，那时他还不是内阁大学士，只是陪都宁京的兵部尚书……总之因这次交谈，我们彼此视作同道中人。奈何官贼不两立，所以定下君子之约。若我能统合滥湖水贼，成立义军对抗妖物，他便会暗中阻拦朝廷派水师讨剿义军。”
“这之后，韩某幸不辱命，而法中堂也履行了承诺，所以念苍军才有今日气象！”
李恩威三人恍然。
滥湖义军能发展到数万之众，声势直追三镇之一，三镇彼此勾心斗角是一方面，朝廷一直忽视更是重要原因。
不过也得亏法宪道当年留下韩苍这一着闲子，否则如今高英前有大真，东有刘明鹤，两边一夹击，他肯定扛不住。
而高英一败，剩下一个合州黄闯虎独木难支，整个江北防线立马完蛋。
“虽然自那以后便双方再无交集，但我相信以法中堂的魄力和眼界，断然不会意识不到滥湖之战对于江北全局的重要意义。”韩苍斩钉截铁道，“眼下大战在即，我实在脱不开身，恳请三位义士代我去一趟舒州，向中堂大人转达这个请求。”
言罢，韩苍起身后退两步，对三人大拜。
李恩威连忙上前扶起，道：“所以那位大人如今也去了舒州？”
“昨日听闻的消息，高英丢城失地后，全靠法中堂带着黄闯虎火速增援，方才迅速稳住阵脚。”韩苍解释道，“否则此刻高英就不止丢失半个舒州了。”
法宪道居然也去了前线……恐怕北边战场也距离决战阶段不远了。
时不我待，李恩威三人外加“从义剑”玄丙，即刻动身前往舒州。
……
登上七层台境界后，李恩威利用归藏剑施展缩地术更加从容。
一带三紧赶慢赶了一日就离开了滥湖，离开了虹州，进入舒州地界。
这之后，四人有意放慢脚步，沿途打听前方战场的情报。
果然跟韩苍描述的差不多，在法宪道带领下，高、黄两家和部分官府人马组成了一支联军，正在泛北复杂多变的河道之间与大真东路军主力对峙。
而联军大营所在的位置，距离虹州边界不算太远。
好消息是，从江州过来的粮道变短了，联军更容易获得补给，这应该是高英第一时间选择后撤的重要原因。
但与此同时，因为防守纵深被压缩，一旦联军落败，再无转圜余地，韩苍担心的问题就会变为现实。
李恩威默默计算了一下方位，发现不但舒州州城已经成为了敌占区，就连贞魂社所在的萧城亦已沦陷。
他原本还打算先去萧城拜访白，借用她明面上“督师府宗参军”的身份见到法宪道。
如今只能作罢。
“法宪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师弟可有门路？”宁折问道。
“我跟舒州州判泰念清算是有点交情。”李恩威道。
“我刚刚路上打听到此人也随军撤退了。”玄丙从一处巷口走出。
作为资深刺客，随时打听消息属于本能。
“这就去见他？”宁折问道。
李恩威想了想，道：“大师姐和二师兄可以直接见，但我和玄丙要换一换身份。”
片刻后，李恩威与玄丙完成了简单乔装。后者垫高了身高，体格稍稍修饰，再戴上原本的皮质杀字面具，自称是“瀚州不义剑”，足以骗过不知内情的人。
至于李恩威，此时反而摘掉了面具，坦然展露王季常那张没什么记忆点的平凡面孔。
再换一身劲装，腰间挂上“百顺”字样的腰牌，便自称是百顺镖局的镖师。
“泰念清这人不喜左道，到时我先以镖师名义求见，再声称你们是老温雇来保护我的，应能省却不少麻烦。”
闻得此言，宁折目光微微戏谑道：“看来这泰州判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
易容过后，四人继续北行，穿过一大片因为逃灾避战而形成的临时无人区，最终抵达大丽联军的营盘附近。
尚未走近营门，便有一队哨骑上前拦截盘问。
李恩威按照事先准备的说辞解释一番，随后被哨骑半护送半监视地带进营地。
一个像是师爷模样的军吏闻讯赶来，热情招呼四人入内。
李恩威边走边观察，发现联军营地大致上分为左中右三大块，成品字形分布。
其中左右两路靠近北边前线，分别挂着高、黄两家镇军的旗号。
而中军大营则被两家镇军拱卫在后，挂着统一制式的大丽战旗以及一面写着“督师”二字的大旗。
想来那里就是法宪道的牙帐所在。
只是这位军吏并未将三人引向中军牙帐，反而越走越偏，最终停在了黄家军的一顶大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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