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的脸血流不止, 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其他部曲看的于心不忍, 有些想要上来掺扶他的,刚伸手,就看见眼前白光闪过:“啪——”
马鞭将夯实的地面打出一道深深的鞭痕来。
阿婉从怀里掏出一包止血散, 扔给曹昂:“大弟, 将药粉给他敷上。”
“是, 阿姐。”曹昂虽说脸色还有些白,声音却已经不再颤抖了。
止血散是奇药, 哪怕是下品止血散, 也很快就让血流不止的脸颊渐渐不再有鲜血渗出来。
“大娘子, 当初主公来陈留起兵, 我等留在洛阳等候,那段时日都依赖卞娘子照顾,他只是心怀感激所以多照顾几分罢了。”与这人同从洛阳回来的部曲连忙跪地为他求情。
“是啊,我等当初在洛阳去留两难,多亏卞娘子予我们定心丸吃,又出面使人照顾我们日常嚼用, 我等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只是感激罢了。”另一个部曲也跟着跪了下来。
剩下的五人连忙开口说话, 一时间, 洛阳回来的部曲竟然不约而同为卞夫人说起话来。
阿婉蹙眉。
卞夫人心里有没有小九九她不知道, 但是明显的, 洛阳的部曲心底更认同卞夫人。
当初曹操陈留起兵, 只带走了一部分的曹家人还有嫡妻丁夫人, 以及他们抚养的三个儿女,卞夫人却因为刚刚生产曹彰而被留在洛阳,后来洛阳部曲也确实仰仗卞夫人的照顾。
这般想来,若是此刻动手除了这个部曲,恐怕会伤到其他洛阳部曲的心。
当初洛阳部曲不多,却亦有百余人。
“我昨日与卞娘子见面,乃是因为听闻老农说大娘子随意插手春耕之事,我怕耽误春耕所以才找上门去,求卞娘子与夫人提醒一声罢了。”那脸颊肉被抽掉的部曲终于开口说话。
“农耕之事,阿父都允我插手,你凭甚认为一个妾侍能违背阿父的意思?”
阿婉闻言,冷笑一声慢悠悠的道:“况且,你乃曹家部曲,有何话不可去寻二叔父,却要去寻卞氏?”
她缓缓的弯下腰,手肘撑着马鞍,手中长鞭轻轻的晃悠着:“若我没记错的话,春耕之事如今乃是二叔父带着大弟在做,纵使你见不着二叔父,大弟总是时常在田头的,你瞧不上我这半路回来的嫡女,难不成也瞧不上阿父亲手教养长大的大公子么?”
洛阳的几个部曲脸色瞬间都变了。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就差指着他们的脸说他们‘其心有异,此心该诛’了。
“我等绝无此意,只是习惯使然,忘记了还有这一遭。”
“这话儿说的真是轻巧,一句‘习惯使然’便想要将此事揭过不纠?”阿婉坐直了身子,垂眸冷冷的看着几个洛阳的部曲,冷声吩咐道:“曹昂,将这几人记上,全数送去俘虏营协同开荒。”
曹昂连忙让人去拿名册。
阿婉抬眼环顾前面数百名部曲,以及那些撑着农具正朝着这边张望的老农身上。
“如今春耕在即,百姓们等着米粮下锅,我所言之新育苗方式,乃是我与夫君前往荆州询问数百老农得出的增产方法,如今黄巾军乱,陈留亦不是世外之地,我自荆州借粮种回还,一路满地尸骨,易子而食,人间惨案时有发生,数路诸侯共伐董贼,二十万将士所用军粮,掺杂人肉干不在少数,若不想有一日自己的肉进了驼军粮的马背上,唯一能做的便是开荒种粮。”
阿婉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只让人感觉背脊发凉,好似一阵冷风嗖嗖的吹过一般。
食人之事众所周知,不过心照不宣的不宣于口罢了。
如今被人拿到面上来说,许多曾经食过人肉的人此刻脸色都微微的发白。
“接下来我不仅仅要开垦新田,我还要畜牧养殖,若有人有异议,此时便提出来,若无异议,来日再听闻背后有人胡言乱语的话,就不会如今日一般轻轻放下了。”
阿婉满意的看见那些部曲们脸色微微发白。
等待好一会儿,这些部曲却无一人敢发言,因为这件事而顺利立威的她嘴角微微上扬,手中马鞭猛地挥舞甩向地面,爆裂声瞬间炸耳朵。
“看来无人有异了,既如此,便散了吧。”
阿婉刚准备挥手解散,旁边就传来马蹄声,她转头,就看见昨晚一起饮宴的曹彬正骑着马跑来,很显然是接到报信了。
“侄女,你这是作甚?”
“二叔父。”阿婉坐在马上对着曹彬行了个礼,再直起身来时眼底傲然却依旧未曾消散:“我在与部曲们说些关于春耕之事,恰好二叔父来了,便一起听听吧。”
曹彬点点头:“你说来我听听。”
阿婉便将新育苗的方式说给曹彬听了,曹彬闻言,脸色都变了,眼神严肃不已:“此方法你有几分把握。”
“九成以上。”
“好,此事我担了,你尽管去施为。”
阿婉有些诧异的看向曹彬,倒有些对这位二叔父刮目相看了,这可是相当大的魄力啊。
曹彬感觉到阿婉的诧异,不由得苦笑一声:“若是能有粮食吃,又有几人愿意食人呢,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不知成为谁的口粮,总是不寒而栗的。”
阿婉笑了笑:“食人乃是底线,开了这个口,再关上可就难了,二叔父,侄女说话或许不好听,手段或许激烈,可终究也是为了阿父的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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