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倒是一贯跟贾母皮实,无奈事关他生身母亲,也不敢造次,只给黛玉打眼色,叫她斡旋。黛玉见气氛尴尬,微微一笑瞧着贾母,暗地下手指捏了贾母衣衫一角,轻轻巧巧,若有似无,那么拉扯几下。
贾母会心一笑,这才佯作抬头,瞧见了薛姨妈还站着,笑着打个哈哈:“看我,年纪一大把,老迈无用了,说话一多就忘了神,竟然忘记姨太太了,姨太太别怪呀,凤丫头该打,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让我在姨太太面前失礼,还不快请姨太太入席。”
凤姐一边过来招呼薛姨妈入席,一边嬉笑告罪:“我也是一心忙着照顾老祖宗小寿星,一时着忙没注意旁的事,真是该打,姨妈谅解则个。”
薛姨妈一来吃过了,二是这样的氛围叫她如何咽得下,心里十分膈应,不过她号称慈姨妈,即便是装出的笑意儿,也是那么得体自然:“我就不打扰老寿星高兴了,出来一天也该回去了,宝丫头一人在家呢。”
贾母笑道:“姨太太好家教,宝钗丫头好品行,好才干,家里外头一把抓,把府里这些不知世务,只知道在我跟前撒娇的孙女们都比下去了。她过来不过坐了一刻,就惦记家里有事回去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话又说回来,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家看理门户,确乎不大稳妥,我就不留姨太太了,免得误事儿。凤丫头,使人送你姨妈一路。”
贾母又回头对邢夫人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又赔了我闹了一天也累了,坐下用饭去吧。珍哥媳妇,珠儿媳妇,容儿媳妇,你们都坐席去吧,凤丫头也去,你们二太太外面用过饭了,我这里有你二太太鸳鸯两个伺候也就够了,都去吧,回头还要听戏呢。”
王夫人虽然人不十分精明,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的千金小姐,一贯养尊处优,皮娇肉贵,又上了些岁数,心中带气跑了这一天,早就腿软脚酸,这会子被贾母拿住,媳妇儿侄女儿都入了席,就连一贯坐冷板凳的邢夫人也坐下了,她老天拔,还要立规矩,心里极为怨愤,面上却是不敢显现,不时替贾母布菜盛汤。
王夫人忍着怨气,面上却要毕恭毕敬,不敢稍有差池,心下越发不忿起来,一张脸憋得发青,眼圈忍得充了血丝。
一时饭毕,大家又听一回戏,凤姐一个眼神,台上正式开演凤还巢。
贾母看了一会道:“这小旦好扮相,好唱腔,赏。”自有贾母的小丫头将银钱奉上。
凤姐又一边凑趣儿,对贾母笑道:“老祖宗,这戏不光是扮相好,唱腔美,这戏的意境也好呢。”
贾母一听凤姐说话就高兴,看着她微笑:“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我听听。”
凤姐便笑嘻嘻假模作样,清清嗓子,美滋滋的连说带比画,说上书了:“这戏说得是后母偏心之事,她因亲戚间夸赞前妻如何聪明能干,美貌贤惠,心里十分不服气,又见前妻之女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容貌不凡,更是心生嫉恨,后见女婿貌美高才,她就更是愤愤不平了,怎见得他们母女都是好的,偏叫你难过一回,暗地里起下一个坏心肠,要用丑陋的亲生女替嫁前妻之女呢。”
凤姐说着停下,众人就催她,凤姐却是不理,跑去抱着贾母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哎哟,口干舌燥,这下子好了,接着说啊,刚说到哪里了呢。”
迎春掩嘴笑:“刚说了继母起来坏心那儿。”
凤姐点头笑:“哦,那继母想要李代桃僵,只是天佑良善没得逞,却被女婿识破伎俩,仓惶脱逃,投军去了。后小姐受不得继母磋磨,也由奶娘丫头陪着,易容改扮,女扮男装,逃到父亲任上去了。再后来小姐夫妻团聚,做了诰命夫人了。”
凤姐喜欢卖关子,讲到这里,又停住了,因问大家:“我说得好听不好听呢,都吱个声儿,若是不好听,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去看吧,我也歇歇神儿。”
别人还好,就是宝玉急得很,上前把这凤姐扭股糖似的搓揉凤姐:“凤姐姐说得好极了,快些说吧,林妹妹二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呢。”
众姐妹跟着符合,点头称赞。
凤姐还要作怪,眼睛盯着贾母笑:“老祖宗也没夸,敢是说得不好,唉,我还是不说了好。”
贾母因刚刚眼镜仔雾了,看着鸳鸯给她擦拭,没注意凤姐,这一刻见凤姐指着自己作怪,遂笑道:“猴儿偷了我的茶,敢不说呢,陪了我的原茶来。”
凤姐这才起身作揖:“吃都吃了,如何赔您的原物呢,那我还是继续说罢。”凤姐就是见贾母岔神,她才耍宝的,这回耍宝够了,也招的贾母注意,方又继续讲述:“要说那后母也是鼠目寸光,欺负前妻之女丧母失沽,却不想想人家女儿还有父亲在朝为官呢,先时也是因为女儿失母,难以嫁娶,才勉强不嫌弃他歪瓜裂枣,收得她孤儿寡母入门,谁知她冒充文人去喝墨汁,染黑了心肠,差点害了老大人亲生,老大人如何容得,一怒回家啊……”
众人正听得来劲儿,凤姐忽然卖关子打住了。
又是宝玉性急追问:“后来怎样呢?”
凤姐笑(*^__^*)嘻嘻……歪掰:“后来呀,我也不知道了,我上回外出做客,也没看完就有事赶着回家了,我也是心里一直记挂,今天才点得这出戏,结果儿怎样,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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