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有些迟疑的问道:“督税司好打发,可督税司背后站着的那位……”
各省督税司,由两京督税院统辖,督税院的背后,是东宫那位在撑腰。
东宫那位,和他老子一样,都是带兵起家,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啊。
谷王淡淡的说道:“你知道你的前任是谁吗?”
长史想了想,询问道:“可是虞廷纲?”
谷王问道:“你知道虞廷纲是怎么死的吗?”
长史跪地道:“王爷息怒!”
虞廷纲,曾多次出言劝谏,反被谷王处死。
事实上这已经并不是第一个劝谏谷王的王府长史了,之前谷王府还有另一位长史,名为刘璟,此人是谷王的恩师,曾十谏谷王,然谷王仍一意孤行。
刘璟这个名字并不出名,但他爹很出名。
——诚意伯刘基,字伯温,大明朝开国元勋,民间至今还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
昔日靖难时南京告急,刘璟赴京献十六策未被建文帝采纳,他便替李景隆出谋划策,而李景隆又不听刘璟之策,遂大败而归。建文二年,刘璟带病赴京,进《闻见录》数万言陈述兵事,建文帝没放在心上,刘璟意识到建文无药可救,遂辞官归乡。
朱棣登基以后,爱惜刘璟的才情,便诏其入京,然刘璟拒而不去。皇帝陛下心想这可由不得你了,直接给强行掳走。
进京见到皇帝后,刘璟道:“人臣事主,死而不贰。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个‘篡’字。”
朱棣心想这兄弟真有种,老老实实蹲昭狱去吧。刘璟果真有种,当晚便在狱中用发辫自缢。
谷王问道:“我吩咐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长史道:“臣已将蜀王子接到王府上了,此时人在等候您。”
谷王微微颔首:“我这个侄子啊,和他爹蜀王闹脾气,跑到长沙来投奔本王,本王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
长史低头不语,他当然知道谷王没那么好心,之所以愿意接纳蜀王子,完全是因为蜀王子的模样和那位太像了。
……
四川成都,蜀王府。
蜀王朱椿将信件阅毕后,放在烛火上炙烤,任由这份从北京送来的密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成都中护卫指挥高政询问道:“王爷,北京那边怎么说?”
他和蜀王是亲家,执掌蜀王府的护卫军,其子高晟娶了蜀王的长女长宁郡主,因而,高家与蜀王府关系极为亲密,而高政也一直都是蜀王最得力的干将。
蜀王平静的说道:“事情败露了,我们侵夺公税,私占民田,以及倒卖私盐这些脏事烂事都被锦衣卫新上任的一把手沈青玉查了出来,北京来信,锦衣卫的人正马不停蹄往成都这里来,要找我们问罪,想必是得了东宫那位的命令。”
高政脸色煞白:“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东宫那位做事向来要做就做绝,我们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蜀王不一定害怕,因为他是东宫那位的亲叔叔,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一家人终归不会撕破脸,顶多就是责罚一二。
可他高政不同,尽管他儿子娶了长宁郡主,也算是皇亲国戚,可这还不足以让锦衣卫退步。要知道,锦衣卫的人,连汉王都敢撸!
若是问罪到他头上,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全家流放!
蜀王摇了摇头,叹道:“本王早就跟你说过,别去碰私盐,那玩意儿是朝廷的命根子,盐铁茶马,只要谁敢碰,朝廷就给你顺藤摸瓜连带着脑袋卸了。”
若只是侵夺公税,私占民田还好,这些事哪个宗藩没干过,就算是问罪下来,只要闹得不是太过火,顶多也就是口头责罚一二,陛下和东宫那位也不会动真格的。”
如今朝廷追究下来,你我哪个能幸免,别看我,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那小侄子高燨可不会认这层叔侄关系,闹急眼了,他连我都敢杀。”
蜀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博综典籍,容止都雅,读书好善,近儒生,能文章,太祖爷常呼其为“蜀秀才”。
他不同于那些能战善战的兄长们,没有带兵的本事,但却有逢凶化吉的天赋。
他的王妃是蓝玉大将军之女,蜀世子傅是汉中教授方孝孺。蓝玉死后其党羽被株连一万五千余人,方孝孺被诛了十族,可偏偏与这二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蜀王安然无恙,不仅如此,还和朱棣的关系极好。
朱棣继位后,蜀王前往京师觐见,老爷子曾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贤弟天性仁孝,聪明博学,声闻昭着,军民怀服。然蜀地险要,夷獠杂居,奠安绥抚付托甚重。凡百自爱,以抚兄怀。”
如果可以,蜀王真想一辈子岁月静好,奈何身处高位,难免会被牵扯进漩涡当中。
王府的一些腌臜事,蜀王不是不知,但也极少约束。说实话,他也不差那些银子,对于身边那些人,他也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他竟发现自己的亲家也牵连到了倒卖私盐的活动里,无奈,蜀王只能在其中活动,想要帮高家洗白,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金盆洗手难上加难,不过这也并非是不可能。
奈何,高家还没洗白,锦衣卫就先查到了踪迹,顺着线索一路摸到了成都,好在蜀王人脉广,在北京的线人打听到了消息,这才能提前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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