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布政使司衙门。
现任山东布政使姓宋,名叶集。宋大人笃信官场上“和光同尘”的道理。道家思想崇水,“水利万物而弗争,夫惟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水看上去是柔弱的,不逞强,遇到障碍就绕过去,慢慢地浸润它,最后障碍化为泥沙,泥沙挟裹而下,成为水借重的势力。
宋大人为官之道,正是如此。
他不是什么大清官,却也不是大贪官。为官者,太清则受众人排斥,太贪则利益熏心。宋叶集以和光同尘立心,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小的刀笔小吏,坐到如今从二品的布政使位置上,他收钱毫不手软,谁的钱都收,下面官员的,汉王府的,收了这些钱,不仅仅是收了银子,而是收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助他节节高升。
宋叶集不是个贪财之人,可他家中收的银子已堆积如山,若非这些送银子的人,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但宋叶集也不会因为银子,把自己置于险地。
他的前任名为边元博,边元博怎么倒台的,他记得一清二楚,这位边大人就是以为没有什么事是银子和权力解决不了的,最后飘飘然,面对吕朝阳这个钦差大臣也是毫不吝啬的甩出了一盒金条。
吕朝阳要的不是金条,是要拿边元博的项上人头去换政绩。
最终边元博死无全尸,家中财富一一被抄。
宋叶集谨记前任的教训,上位以后,收银子和干实事两不耽误,低着头做人,虽然他府上堆积着数万两雪花银,但他平时穿的便服却是粗麻袍子,上面打着不少补丁,看上去很是清廉。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
“锦衣卫办案,你是山东布政使宋叶集吧?”
“嗯,我是。”
“有人弹劾说你贪污索贿,跟我们走一趟吧。”
来拿人的是锦衣卫,样貌清秀,皮肤白皙,似是一个奶油小生,可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屠夫。
锦衣卫的勾魂使者来索命,换做别人早就吓得失禁,而宋叶集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宋叶集试探的问道:“敢问阁下是?”
来索命的锦衣卫平静的回答道:“锦衣卫千户官,沈青玉。”
宋叶集的大脑快速运转,锦衣卫千户官,从五品,官职不高,不过也算是锦衣卫的核心人物之一的,这人的直属上级应该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张軏!
张軏是英国公张辅的三弟,属于是铁杆的祁王党,而这沈青玉应当也是张軏的心腹,肯定也是个祁王党。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祁王党要来整顿山东,实际上就是要打压汉王党,这是要给汉王府一个警示!
“沈大人……”
“请称呼我的职务。”
“那好,沈千户。”
宋叶集的心跳砰砰加速,“不知沈千户可否卖我一个面子,与在下单独谈话?”
沈青玉微微皱眉,没有应答。
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宋叶集搞垮。这并非难事,上面有祁王爷的手书,而宋叶集本身的底子也不干净,这位宋大人一介平民出身,能坐上从二品的位置绝非是依靠那两本圣贤书,这是个汉王党,依靠着汉王的权势方能步步高升,只要锦衣卫想查,就能将宋叶集置之于死地。
沈青玉本没必要去和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废话,他这些年搞垮的高官贵人不计其数,像宋叶集这样的大人物他也不是没杀过。
然而沈青玉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挥手示意,屏蔽了左右,房间内只剩宋与沈二人。
沈青玉倒是想听一听,这宋大人到底想说什么遗言。
宋叶集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自己办公的桌后,道:“我宋某为官二十载,笃信和光同尘的为官理念,从未出过差错,不想今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受了汉王的荼毒。宋某知道,沈千户背后是何人指示,无非是金陵城的那位祁王爷,恰巧,我有两样礼物,想托沈千户送予祁王爷。”
沈青玉面无表情:“不知宋大人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这第一样,请看。”
宋叶集弯腰掀开了桌下的地砖,伸手拂去了尘土,露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他将木盒从地上掘了出来,这木盒似乎很重,宋叶集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木盒抬到了桌上。
将这平平无奇被尘埃侵染失色的木盒盖子打开后,房间里刹那间便迸发出一轮如太阳般的光辉,盒子里码着整整齐齐两指粗的金条,木盒黯然无光,但在金条的渲染下却显得犹如至宝。
这盒子里有几十根金条,难怪宋叶集搬这木盒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随便抽出来一根金条,都是沈青玉八辈子的俸禄。
宋叶集道:“这第一样大礼,名为黄金。”
沈青玉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宋大人的杀手锏是什么东西,原来不过就是些黄金罢了,想用黄金收买人,容易。可若是你想拿黄金来收买我沈某,那你算是看错人了。”
沈青玉貌如其名,犹如一块温和的青玉,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却心有大志。
他要做像镇抚使吕朝阳那样的武夫。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黄金美人,沈青玉都不爱,他只爱怀中的绣春刀,以及万人之上的权力,这是一个刽子手,看上去肤白的少年,实则已经不知屠戮了多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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