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七月,平原城疟疾患者的人数很快地就突破了四千之数;一时之间,整个平原县开始风声鹤唳,人人谈疟疾色变。
主要是这破病太折腾人了,各种高烧不退,各种畏寒打摆子,各种呕吐腹泻——关键是这破病还不好抗,每次发作都要折腾个好几个时辰,而且至少要折腾上个七八日,共计五六回才能稍有好转。
但最要命的是……
这破病药……真TMD贵啊!
即便县衙三番四次发文不准药铺涨价,并且还流刑了两家胆敢囤药惜售的药材商,把药材基本稳定在寻常价位,但那起码三四千钱的费用,还是让所有的百姓心里滴血——也就是这段时间平原县里面的活计一下子多了起来,而且给出来的薪资都很有些不菲,否则的话,大部分百姓连这些药钱都掏不起。
但即便如此,自己一家人辛辛苦苦劳作近一月,拿到的钱银却一下子全贴到药钱里面了,还是令所有的患者家属痛不欲生。
什么?
你说要不就别治了呗,挺一挺说不定还能扛过去。
呵呵……
且不说所有的疟疾患者必须全部登记在案,如果你家里有条件却不肯给患者治病的话,立马治你个不孝不悌之罪——就算官府不追究你责任,以华夏古代的道德观,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大部分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么冒着死去的风险在床上辗转哀嚎。
但诡异的是,平原县患病之人虽多,但几乎全部集中在城内,而城外的那些难民和“新居民”,虽然其它乱七八糟的病不少,但患上疟疾的人却少的可怜——细细数来,竟然还没超过两掌之数。
随着时间推移,以及越来越多的小道消息被证实,大伙终于反应过来了……
闹了半天,那位新县令之前说的原来是真的,这疟疾真的是由蚊虫和水源所引起的;而当初又是逼着自己烧开水,又是逼着里正组织人手消杀污渠,原来真的是为了自己好!——城外那些人之所以得疟疾的人这么少,根本不是县令偏心,而是那些没有依仗之人,把消杀工作和防蚊工作做到位了!
但是很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十日前,当平原县的初次感染人数和潜伏人数已经突破一千大关的时候,那位县令大人似乎就彻底放弃了。
不再强制要求居民饮用沸水、不再整天派人督促居民挂靠蚊帱、不再强自里正组织居民消杀污渠——除了要求稳定药材的供应和价格之外,竟然就此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态度。
要不怎么说人性本贱呢,县衙那边摆出一副躺平的姿态,反应过来的居民却开始自发地遵守其当初的“防疠四则”来——烧水、挂蚊帱、消杀污渠和垃圾堆、掩埋患者排泄呕吐物,全都做的一丝不苟;除此之外,竟然还组织起了十余支扑蚊队,轮流着在各街道的水源边捕杀蚊虫。
不过任何传染病的扩散,其本质都是一个概率学问题,既然疟疾传播的基本盘已经确定,现在再搞这些预防工作,作用其实已经不是很大了。
发现了自己所做之时近乎徒劳之后,城中居民的沮丧之情难以言喻,茫然四顾无所得后,此刻的他们,最盼望的,就是那位已经沉默了近半月之久的县令大人能再张贴一张公文出来,告诉大家现在该怎么办——他们用家中的破碗发誓,这一次,不管县尊大人说什么,他们都会乖乖照做了。
………………
而此时,南城外十里处,一个加急盖好的大蒜素加工坊里。
满脸涨红的陈勋逃命似地跑出了屋子,撤下口罩狠狠喘息了几口气之后,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了看那十几间硕大的土屋,然后苦着脸说道:“佘老大,这活也太遭罪了……你能不能跟东家商量一下,换个人来负责?”
佘申慢悠悠地瞅了他一眼:“你就别不知足了,如果这大蒜素真的有那么神奇,这加工坊对于东家而言,无异于未来的身家性命——东家都已经把如此重要的工坊交给你打理了,你还要怎样?”
陈勋闻言,整个人都快纠结成麻花了——斐裁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监管打理,要说他不感激那是骗人的。
但问题是……
这味道也太要人命了吧!?
想起这几日那种名为大蒜素的药物在多种伤病患身上堪称神奇的表现,陈勋咋舌之余,面容却有些古怪。
“喂,佘老大,你说……咱们东家究竟是何等人物?”陈勋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佘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勋挠了挠头:“这么问好像也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有些看不懂东家。”
佘申瞧了瞧他,然后微微一笑:“怎么看不懂了?”
陈勋把脑袋抓的头皮乱飞,这才憋出一句话:“我总觉得,东家给我一种很割裂的感觉……嗯,对,就是割裂!”
佘申歪头想了想:“你是觉得东家对我们的态度、对王薄余部的态度、对那些难民的态度,以及对那些平原县百姓的态度、甚至对独孤家和王家的态度,都很有些让你看不懂?”
陈勋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佘老大果然不愧是佘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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