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打着哈欠,慢悠悠自马车走了下来。
李斯伴随左右,面露无奈之色。
看,这坏人还得他来做。
秦始皇回去后便召见胡亥,命其化名为胡骅。今后吃住都在泾阳卓府,每日皆要去草堂读书写字。这消息就如晴天霹雳,胡骅当即跪在了地上磕头认错。他天天在宫中不要太潇洒,怎的突然被流放至泾阳了?
是的,在胡亥看来这就是流放。
他好端端的,竟要遭此大罪?
胡亥本想用老办法,撒娇打滚求秦始皇收回成命。可他忘了,他再也不是几年前的熊孩子。他如今已有十二岁,身高七尺有余。甘罗十二岁可都已拜相,出使各国。他还天天和没长大那样,秦始皇怎会乐意?
秦始皇宠爱胡亥,无非因为胡亥年纪最小。寻常人家里头也大抵如此,经常能听到父母说大的就该让着小的。可再宠爱,也不会让胡亥肆无忌惮。他现在已是半大的小伙子,也该肩负起自身使命与责任。
应当学习律令,总不至于愚昧无知。
当众问他个简单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临走前秦始皇可是嘱咐过,离开咸阳后他就是胡骅,是太史胡毋敬旁支一脉。如果他敢泄露身份,那他从今往后就不用回咸阳了。到了泾阳后,更要尊敬师长,特别是听卓草的话。
卓草?!
就是那放火烧了他老师赵高府邸的坏人?
天地良心,这事和卓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分明就是扶苏放的火!
当然,这些自然都是赵高和胡亥说的。赵高为人阴险狡诈,他府邸被烧之事已是咸阳城内的笑话。偶尔路过那片废墟,往往也都会阴阳怪气的来句气运之子,恐怖如斯!
胡亥心中本就不忿,觉得卓草过分的很。区区个五大夫,竟敢放火烧他先生的府邸,该当何罪?
要知道在宫内,胡亥最敬重的便是赵高。赵高是他的先生,对他极好。每日他读不进律令的时候,皆是赵高为其讲述其中道理。有时候课业完不成,也是赵高以左手为其抄录。若是闯了什么祸,那也都是赵高帮他背锅。
他记得有次打翻了秦始皇心爱的玉璧,结果还是赵高出来顶包,足足被笞刑三十。赵高三五天都下不了床榻,这些事胡亥可都记得很清楚。让他尊卓草为师,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于是乎,秦始皇大手一挥,赐其鸩酒!
敢威胁他老子?
活腻歪了?!
胡亥望着鸩酒当即磕头叩首,告辞!
他虽说蠢笨了些,却还不至于是个傻子,会因为这点小事把自己命搭进去。活着,不好吗?
只不过他是口服心不服,沿路上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坦。李斯只是瞥了他几眼,都懒得搭理他。胡亥装病那可是相当有一手,隔三差五就肚子疼头疼。其实都知道他是装的,却也会顺着他的意思。
“公子,须记得今后在泾阳要听话。”
“得好好研习学问,不可骄纵妄为。”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胡亥不耐烦的挥着手,“我听小鹿说起过,你天天都和他说这些。”
小鹿,便是李斯的幼子。私底下两人关系极好,堪称是咸阳双浑。走鸡逗狗,蹋鞠投壶……反正这些事都擅长的很,就不喜欢学习律令。
“……”
李斯顿时摇头叹气,竖子不足与谋!
要论支持者,反正诸公子中他不会支持扶苏。扶苏与他政见不合,两人也曾多次秦廷之上争论。
若是扶苏继位,那他这左丞相也就当到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算是秦国的老传统。但凡新王登基,先王留下的班底很多都会被肃清。
秦始皇极其宠爱胡亥,李斯也曾想扶持胡亥来着。毕竟他和赵高的关系还算尚可,二人都与扶苏不太对付。可胡亥表现实在是令人叹息,明年已有十二岁,却偏偏如未长大的稚童那般不懂事。
这真能扶的起来?
胡亥随意拾起根狗尾巴草,胡乱将乡间田埂处的杂草拔出。动作是要多磨蹭就有多磨蹭,摆明了就是不想去泾阳。
“诶,李公你看这农田内的都是什么?”
胡亥指着不远处的田圃,里面已经冒出不少禾苗。李斯好歹来这么多次,自然知道这里头都是红薯苗。按卓草的说法,今年种上一回就好。等红薯大熟后,就开始轮种菽豆,用以恢复地力。
正常一户黔首能分到二三十亩地,一家三五口人都得指望着田地的产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趁着现在光景好可不能偷懒,每日挑水施肥该做的都得做。秦律可有规定,粮食产出高的可是能免去服役咧!
“是祥瑞。”
“祥瑞?是那卓草献上的红薯,对不对?”
“嗯。”李斯望着激动的胡亥,无奈道:“公子,吾等已经耽搁了时辰。勿要再继续逗留,否则……”
“没事没事,既然都已耽搁,更不用着急。我不相信,他能斥责我不成?”
“公子可勿要忘记陛下临别所言。”
“哼哼!”
胡亥噘着嘴极其不悦,他也没把李斯放心上,望着地里头冒芽的红薯苗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草酒他偷偷尝过,只是他喝不惯而已。地瓜干倒也吃过,味道确实不错,却也算不得什么。还有那粉条,宫中太官令根本不会烹煮,煮到后面就变成了碗糊糊。
至于这地里头的红薯苗,他还真没看到过。也不顾李斯阻拦,直接纵身一跃跳至菜圃内。拽着红薯苗便想直接提出来,好似用出吃奶的力气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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