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火车站广场。
作为曾经的古都,现代的大城市,开*封火车站屁丁点的逼格都没刷出来,那LOW得不能再LOW的门脸,跟城乡结合部规格是一样一样的。
虽然褚青保证自己的状态没问题,可李扬仍然很担心,不光是他,全剧组都变得很乖巧,一路过来,愣是没人敢大声讲话。
没办法,就看后面坐着的那位爷,闭目翘腿,貌似安安稳稳的,大家却百分之百觉得,丫肯定不对劲儿。
相貌还是原来的相貌,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但整个画风都转换了,神态,眼睛,语调,手搭在腿上的姿势,以及咳痰又咳不出来的干嚼声……与之前的褚青,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再傻的家伙也看明白了,从修真方面讲,这叫夺舍;从科学角度讲,这叫精神分裂;从表演领域讲,这叫,这叫……好吧,他们还没定下个准确概念。
大家的江湖经验都不怎么够格,没碰过此类情况,一时间忐忑好奇,又充满期待。
三点二十分,剧组在广场附近的公交车站摆开了阵势,准备拍宋金明和元凤鸣第一次见面的桥段。
李扬总算可以坐在监视器后边了,接着场记一打板,“Action!”
褚青戴着毛线帽子,夹着窄窄的烟屁股,随着声音一起,就见他一抬腿,整个人蹲在了候车椅上。
镜头及时给了个面部特写,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原本是流光溢彩,此刻却蒙了层尘灰,浑浊的扫视过往行人,透不过半分清澈。
而那边,汪双宝带着汪宝强远远过来,傻小子穿了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背个大包,十足的乡村美少年。
“票买了没有?”
褚青的嗓子变得很嘶哑,偏偏还提高了音量,造成一种极不舒服的粗粝感。
汪双宝听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接道:“没有,路上碰着个孩儿。”
“噫!”
他扔了烟头,张嘴就骂:“叫你买票,你领个孩儿弄啥咧?”
“你看你急啥,他不是想跟咱们一块去干活么?”汪双宝解释了一句,又转头道:“快叫叔!”
“叔!”傻小子呆呵呵的叫了声。
褚青没答话,眯起眼打量他半响,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眸子,就像在冰湖上凿开了一道缝隙,冷水未露,却先从里面散出了一丝阴阴凉凉的寒雾。
汪宝强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心里一颤,毛孔激灵灵的舒张,遂往后退了半步。对方不像在看人,而是在估算一具肉量,好卖个满意的价钱。
“咳!”
此时,褚青提了提喉骨,似有只小虫在里面蠕动,接着嚼嘴,冲路边就唾了一口,问:“多大了?”
“十六!”
“逃学出来的吧?”
“不是!”
“那咋不上学咧?”他声音愈发粗砺,如兜着一喉咙的沙石,咯吱咯吱互相挤压碰撞。
“没钱交学费。”汪宝强已经完全傻掉了,仅凭着本能在讲台词。
话音方落,只见褚青眨了下眼睛,几乎快裂开的冰缝子,啪地合拢,转而带了点暖意,骂道:“你妈你爹咋特么当的,学费都不给你交喽?”
就因为这点暖意,把快撑不住的汪宝强瞬间敲得稀巴烂,不知是松快,还是害怕,居然哭道:“不怪俺爹,俺爹出去打工挣钱了,都半年莫回家了!”
“噫!”
褚青又唾了一口,猛地转身,快速往反方向走,烦道:“这特么能中?”
刘永红扛着机器紧跟了几步,才没让他跳出画面,汪双宝也急急追过去,劝道:“我看娃儿怪可怜的,你侄儿不是病了么?让他当你侄儿不就完了?”
“咣!”
褚青踹了脚旁边的铁栅栏,扯着脖子喊道:“那井下你不知道?这小孩弄啥啊这是!我说不中就不中!”
“停!”
李扬叫了声,眉头紧皱,显得异常糟心。
刚才那段戏,他并非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可就因为趋近于完美,他才无比担忧。他算有大见识的导演,即便以前没拍过电影,倒也听说过这种情况。
可是,可是,怎么就让我碰上了呢?
他抿着嘴,在重来一遍和拍下一条之间犹豫好久,才抱着些许侥幸,道:“过!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
……
平日拍摄间歇,剧组人总喜欢往褚青身边凑,以期能攀上点交情。而今天,没有那么不长眼的,特别是最粘他的汪宝强,早早远离五米外。
至于当事人正坐在台阶上,对周遭无视,只是又点了根烟,低头猛抽。
汪双宝则戳在旁边,似想过去套套话,可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退避。方才那段,他跟褚青没有多少对手戏,但仅仅在旁边看着,自己就有点惴惴的。
要知道,下一场就是他们俩死磕,这让宝哥很不安。
压力啊!
他和汪宝强俩人,单单那三分多钟的交手,就跟水里捞出来一样。都特么淋漓紧致了,只不过人家是爽的,自己是汗的。
天地良心!《盲井》拍二十多天了,之前怎么没瞧出这货的级数,可不带这样忽然暴走的!
不提他暗自吐槽,十分钟后,剧组再次开拍。
就见汪双宝硬拽着褚青,躲到一辆小巴后边,怒道:“你咋回事?你是装的还是真不想弄?”
褚青歪着头,指了指他,道“老唐你别跟我急啊,咱是大老爷们,做事得讲点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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