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登金殿,雪鬓霜鬟拜内阁。
而身为内阁魁首,天下学子表率,少师柳渊却有个秘密。
最近一月,每当他一入睡就会游魂一般跟在别人身后。
周而复始,不堪其扰。
屋外更响梆鸣。
你听,夜又深了。
……
正文
“买大押小!”
“买定离手!”
雪花似的银两涌入赌桌,那顾家大公子像只杀红了眼的斗鸡,盯着骰盅拍着桌子叫骂。
“四五六大!”
顾威豪情万丈,搂过桌上的银票,“侥幸!侥幸!”
从散碎银子到现在银票千两,那怕整三天没睡,顾大公子也觉得通体舒泰。
怪不得人人奔赴上京,这纸醉金迷的上京生活怎是一个快活。
反观那输了银两无数的绯衣公子,不过少年之龄却黑发飘逸眉若青烟,慵慵懒懒的撑在扇柄上,仿佛此间输了千两之财的不是他一般。
顾威抖着手里成摞的银票,压不住得意,这上京的人就是爱装阔摆样,此时此刻这人怕是悔的血都快呕出来了,“我看今日这天也不早了,不如就此歇过,兄台明日再来!”
听及对方要走,对面的绯衣公子好似听到什么趣话轻轻一笑,这一笑可真似春江波动杏压枝般明艳。
顾威一时晃神,听闻这上京不仅有红楼美人还有那容貌艳胜的楚馆小倌,大概那头牌也就如此模样。
顾威飘然,眼神也变了味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你输了这许多银两,家中能否放过。”想他平日月钱不过十两,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输了这千两银票,归家后少说也得腿打断,“小爷可都是为了你好。”
周围却骤然一静,而后泼天大笑而起。
“哈哈。”
“哪来的狂妄小子。这点碎银子连平日指缝漏出的打赏都不够,他竟说多。”
“你们还没听说吗,这顾家之所以能入京可是托了她女儿的福气,说到底……”
“嘿嘿,这可不就成了……卖女求那个…荣。”
“那岂不是花楼鸨娘。”
“哈哈。”
粗野下流调笑声声,顾威拍桌而起,“废话少说!老子这局全押,有能耐你跟!”
周遭瞬时一冷,骰盅之后那绯红衣衫的公子却是眯着眼睛笑了,绣着缠枝莲纹的红色衣袖微动,霎时间银票如雪落了满桌。
“黄金千两,公子可来?”
杀红了眼的顾威哪能放过。
可一连十四局,局局落败。
有那赌坊下人按着他的手在借据上落下大红的手印。
顾威脸色煞白几欲瘫软。
绯衣公子却居高临下摇着折扇掩面轻笑,“哎呀,竟一不留神,赢了这许多。”可眼底却是冰凉。
“瞧我差点忘了。”绯衣公子对着顾威一脚踢出。
一瞬间顾威横飞出去,赌桌砸裂,六面的骰子劈头盖脸的落在他脸上。
“小白脸,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锦面皂靴踩住他整个的手掌,圆钝的扇柄使劲戳捶着他的眼眶,似要将那双招子一个个扣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特别恶心。”
顾威的眼眶见了血,绯衣公子却笑容更胜,薄情眸底黑云翻涌,嗅到血腥的恶兽似迫不及待。
“看啊。”
“你再给我看啊!”
指骨在脚下被他碾碎,崩裂作响的碎骨和顾威杀猪似的哀嚎,如同上等胭脂,让他眼染薄红笑魇如花。
顾威被整个丢出赌坊大门,身后绯衣公子居高临下,低声说了句。
惊雷阵阵,劈开夜幕的闪电照亮了顾威惊惧的脸,“你、你休想!”
“道上规矩九出十三归,四成利息,收账占一成。”折扇之后,绯红衣衫仿佛恶鬼修罗勾唇一笑,“你会来的。”
雷鸣之下,夜雨不堪重负倾泻,顾威捂着肚子垂着受伤的胳膊丧家之犬一样避在漆黑阴冷的窄巷。
他本来只是坠在对方身后跟着想要探查他的底细,但在看到对方喝的醺罪酩酊,沿着无人小巷踉跄而行时,变了心境。
夜雨瓢泼的长街,顾威眼染血,他紧紧攥着手中短刃,丝额上青筋毕露。
没有人会发现的。
在这样一个雨夜即使死了人也只会想到是流匪强盗抢夺钱财,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一个官家公子的身上。
顾威越走越快。
近了更近了……
他向着巷口步步逼近。
却有人飘忽魅影一样倏忽出现,在身后唤出他的名姓。
“顾威。”
刹间,闪电劈落,雷光狰狞,顾威仿佛踩住尾巴,短刀惊落,他甚至头都不敢回上一下直接落荒而逃。
而那本该醉的人事不省的绯衣公子却不知何时静立巷口。
幽暗的小巷犹如吃人恶兽遮挡住他半边脸颊,只余那袭被雨打湿的绯红衣衫慢慢泅染上血一样的颜色。
悉心引诱的猎物被人一言惊扰落荒而逃。
“孬种。”
眸眼不悦眯起,望向对面。
夜雨瓢泼,那屋檐上高挑的大红灯笼在雨夜里来回飘摇。
巷口,有人撑伞而立。
那是八十四骨的紫竹油纸伞,画着许仙白娘子断桥相遇,雨帘顺伞而下,宿命般与他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是一个姑娘。
一个年纪不大却很不一样的姑娘。
她脖颈修长腰若束素,浓密柔顺的发垂落在她过分消瘦的脸颊上,她的脸透着病态的白,可是一双美人唇却红润如血。
雪肤,红唇,墨发,带着无法描摹的瑰丽妖异,画妖雪仙一般出现在这样一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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