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朴正恩原本就算回归,一个早就脱离了内卫,与异国女子所生的孩子,地位是极其尴尬的,根本无法引起重视,但他身上有前隋皇族的血脉,才能引起内卫高层的关注。”
郭元振明白了来龙去脉,凝重地道:“六郎,此案不会涉及到前隋余孽吧?”
李彦摇头:“前隋炀帝倒行逆施,以致于中原大乱,兵祸荼毒,人心尽失,如今我大唐立国五十多载,国泰民安,四海安宁,还想复国前朝的,都是痴愚妄想之辈,不必理会!”
郭元振道:“也对,那等蠢货根本成不了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长孙氏全族害死,至今都不露马脚的,可太厉害了,但此人就算不是想要复国,或许也与前隋有着密切的关联,否则不足以取信朴正恩……”
李彦表示赞同:“这点很有可能,根据我目前了解的朴正恩,此人独来独往,除了与其父杨文会亲近外,与其母亲都很少往来,所以他的其他家人身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这样的性情,更不会简单地信任外人了。”
郭元振猜测:“或许不是孤僻,是知道了自己是中原人身份,就与新罗的家人格格不入,后来犯下错误,却又展现实力,得金法敏赏识,最终成为金仁问的侍卫长,也是找一个光明正大前往中原的机会。”
李彦道:“这到底是苦心积虑,还是阴差阳错,我们就不知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肯定抱有强烈的戒备心。”
郭元振道:“我现在就奇怪,那个指使他的人,最初是怎么知道他是前朝杨氏血脉呢?这应该是再隐秘不过的事情,朴正恩不会傻乎乎地跟别人述说,他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信物……”
说到这里,他轻咦一声,眼睛亮起:“会不会他的父亲杨文会真的留有信物,他才能凭此接触到了内卫的某位高层?”
不过想到内卫裁撤之前那么多高层,许多都已经不在世上,郭元振又有些泄气:“可惜按照这种思路,调查起来也太困难了,谁敢贸然承认与前朝有瓜葛啊?”
李彦微笑道:“其实不必要这么麻烦,从内卫最高层开始,一层层往下查便是。”
郭元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内卫最高层不是大阁领长孙辅机么?长孙氏的族人很可能就是朴正恩害的,他怎会与长孙辅机联系呢?再说前朝之末,这位前赵国公也是最早起义的一批吧,身为前隋皇室血脉,难免有敌视情绪……”
李彦提醒:“不是第三任大阁领,是之前的那一位。”
郭元振这才明白:“裴县公啊!是了……这位确实与前隋有莫大关联。”
内卫第一任大阁领是长孙晟,第二任就是闻喜县公裴矩。
裴矩是接着长孙晟的班,进一步分裂突厥,后来又转向西域,写下了至今还很有作用的《西域经略》,只不过这个人过于迎奉上命,比如让西域诸胡前来朝拜,所经郡县,都要举行盛大的迎送仪式,花费巨大,令国力疲弊,正是摸准了杨广好大喜功的性格,果然杨广龙颜大悦,发出“有臣若此,朕亦何忧”的评价,对裴矩极为信任。
此人心思又毒,后来杨广在江都摆烂,麾下那些出身关中的禁军思乡心切,裴矩那时也随侍在身边,见势不妙,就让禁军在城中发泄,祸害扬州女子,赢得这些人的好感,所以弑君之时,杨广身边的许多臣子都一起遇害,唯独裴矩毫发无损,转身施施然投了唐。
如果到此结束,那在历史上的评价也基本是个奸臣,关键是后来裴矩投了唐,又变为刚正不阿的忠臣,对李世民直言相谏,真是看人下菜,揣摩上意到了极致。
于是有了“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的评价。
这种人成为内卫大阁领,若说没有培养出班底,谁也不信,李彦挖掘出朴正恩的来历,理清楚这条脉络后,顿时盯上了裴矩。
毕竟当年杨广最信任的臣子里面,裴矩肯定能排前几,又是内卫大阁领,当年派出朴正恩父亲的,十之八九就是这位,围绕他调查说不定又有新的发现。
郭元振由衷地佩服:“这种陈年旧案,也就是六郎能够挖掘到这个地步,我去岭南查了大半年,面对那寥寥几条线索,真的都想直接放弃……”
李彦本来也没太大信心,毕竟时间过长,所幸峰回路转:“这正是我大唐国力强盛的体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躲到倭国都逃不出追查……”
正好说到倭国,他又道:“这次为了带回朴正恩的家人,内卫在那里浪费了不少时间,航路往返还是很顺利的,接下来倭国是否能为蕃属国,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郭元振已经是内卫机宜使,由他出面安抚倭国,已是足够了。
想到使臣苏我赤兄献上的金银,郭元振不禁有些贪婪:“如今码头还有上百艘黄龙船,来都来了,要不要去倭国转一转?”
李彦正色道:“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所以要灭新罗,攻吐蕃,但也要谨记,国虽大,好战必亡!”
“如果再攻倭国,就属于一味好战了,且不说师出无名,那岛国孤悬海外,打下来也难以长期驻守,到时候倭人还会复国,成为死敌,单纯为了金银,恐怕会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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