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回到内卫时,丘神绩已经开始盯着武承嗣了,颇有种买二送一的兴奋,想从这位国公身上也挖出点什么来。
武承嗣瑟瑟发抖,李彦则意识到审问有了收获,微笑道:“不愧是神绩,这个效率真是神速。”
丘神绩不再逗弄武承嗣,迎了上来:“六郎,你先看看英国公的供状吧!”
李彦接过看了一遍,不禁有些感慨:“老国公何等英雄,传到这一代,实在是……”
丘神绩大为痛快:“虎父无犬子,却有犬孙,这位英国公之前傲气得很,结果进了内狱,什么刑都没上呢,就快屁滚尿流了。”
李彦道:“终究是国公,除非有明确的叛国迹象,否则我们内卫是不能上刑的,此次陛下也有旨意下达,关上一日,放回去便是,他的太仆卿是当不长了。”
丘神绩抚掌一笑:“那太好了,这人当九卿,简直是对我等服绯者的羞辱!”
李彦问:“关于朴正恩,英国公就记得那么多了么?”
丘神绩道:“应该是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不过他提供了一条线索,朴正恩崇佛,还与英国公府上一位管事有过私交,管事已经去世了,我命人去将其后人寻来,看看他父辈有没有提及那个新罗侍卫。”
李彦点头:“据江南商人所言,新罗佛教盛行,僧人在那里的地位很高,其子民偷入我大唐时,常常剃度出家,以僧人身份过境,入唐后再蓄发,朴正恩崇佛倒也正常。”
丘神绩哼了哼:“新罗乃海东小邦,久沐我大唐之恩,却行悖逆之举,真要崇信佛法,岂会出这般凶顽之民?”
李彦心想你不也是从小信佛么,继续问道:“金将军那里呢?”
丘神绩冷笑起来:“六郎不必再称其为将军了,金仁问这次犯的事情大了。”
“据目前看来,金仁问与朴正恩的关系还真是如其所言,就是曾经当作侍卫长,十几年前朴正恩离开后,应该就与之没有什么联系了。”
“不过此人隐瞒着更大的罪状,他与高丽泉氏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很可能还与新罗的谍细有来往,暗中将我大唐的消息传回国内。”
李彦闻言脸色都变得有几分凝重:“泉氏?卞国公泉元德的家族?”
丘神绩撇了撇嘴:“正是那位兄弟阋墙,带着我大唐天军攻灭高丽的卞国公。”
泉男生,字元德,这个人在历史上其实挺关键,但更有名的是其父亲,高丽最后一位权臣,渊盖苏文。
史载渊盖苏文“貌魁秀,美须髯,冠服皆饰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确实不敢仰视,这位权臣直接弑君不说,先是将高丽王的百名亲信臣子杀了个干净,然后闯入王宫,将高丽王杀死后分尸,手段十分残酷。
别奇怪,小国争权一向如此极端,吐蕃赞普历史上臭了三年再举行葬礼,高丽王更是惨到连葬礼都没有,尸体直接丢弃,然后渊盖苏文立了一个傀儡国王上位,独揽国政兵权,自封为“大莫离支”。
渊盖苏文死后,他的长子泉男生加号为“太大莫离支”,结果在外巡视时,被其弟弟偷家夺权,泉男生咽不下去那口气,投靠大唐,协同唐军进攻平壤,等到高丽被灭,李治封其为右卫大将军,进封卞国公。
当然,泉男生原本也姓渊,既然入了唐朝,自然就要避讳唐高祖李渊的名字,改为泉姓。
李彦微微眯起眼睛:“这支权臣家族在高丽遗民中的影响力,还要远远超过王族高氏。”
“而且盖苏文生前曾经进攻新罗,若不是有我大唐援手,新罗就被其灭了,这两族本是生死大仇,此时却暗通款曲,所图肯定不小。”
“金仁问交代了具体是泉氏哪些人与他联系了吗?”
丘神绩道:“还未交代,这个新罗人有点小聪明,但养尊处优,经不住严刑拷打,刚刚晕过去了,我先让他缓一缓,此人身上藏着不少对我大唐不利的事情,要全部挖出来。”
李彦赞道:“轻重缓急,了然于胸,神绩在审讯一道上,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丘神绩呵呵笑道:“这毕竟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法,自然要好好研究。”
李彦点点头,然后凝声道:“新罗本来就在不断挑唆两国遗民与我大唐作对,怕是恨不得我们拿泉氏开刀,令羁縻府州的统治动荡,这个家族不能贸然动手,一旦出手,就要一击中的。”
“至于谍细……”
“吐蕃还能组建出暗卫,以新罗的国力,毫无疑问是不可能拥有谍报组织的,但零散的谍细人员确实会培养,毕竟这类小国想要求存,第一手的情报其实更重要。”
“我大唐在大非川之战惨败,新罗得到消息,立刻嚣张起来,等到大唐压过吐蕃,又收敛狂态,显然是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局势,不是无的放矢,拿下这些谍报人员,他们就成了瞎子,此前金郎中确实有些察觉……”
丘神绩颔首,对金良图倒有些惺惺相惜:“那人别看出身新罗,确实挺有本事!”
李彦带着金仁问和李敬业回到内卫时,金良图就将府邸围住,从婢女和仆从,里里外外搜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金良图的出身固然远不如泉男生,却更有工作能力,他要吸纳的正是这类异族人才:“金郎中对于新罗足够了解,搜查府邸的任务交给他没错,但我们之前入府时,金仁问家中设宴招待客人,作客的除了英国公外,是不是也有卞国公的泉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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