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吕芳浑厚中略带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皇极殿内,百官拜下,三呼万岁,有序地朝外退去。
路上依旧是不敢失仪多言,直到出了午门,众臣才三三两两,议论开来。
“敕封龙神,来年若能风调雨顺,少些赈灾银两,各部就都轻松多了!”
“最好能将欠的俸禄还上……”
“那……怕是有些难啊!”
“还需要更多的神仙复苏,神仙又不用俸禄!”
“想什么呢,修庙宇的钱更多!”
“这朝会还开么?”
绝大部分官员的主题,都是一个钱字。
不少官员的脸上,则带着遗憾。
神仙庇护固然重要,对国家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但朝堂官员的思绪,更多落在政事上。
自从严党把持朝政以来,疯狂逢迎圣意,奸臣层层贪剥,国库的亏空越来越触目惊心,如今京师各部衙门的京官,都开始没有发俸禄银子了,各地方更是可想而知。
所以嘉靖十二年不上朝,好不容易开朝会一次,非严党的臣子,自然希望陛下能维持住,不再让内阁代理朝政,臣民可以与天子有更直接的沟通,改变如今的局面。
严党一派捞尽好处,则不希望这位九五之尊重回朝堂,政治格局再有大动。
不过现阶段而言,似乎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因为嘉靖在接下来的朝会中,就着重强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为“昭灵沛泽普佑龙王之神”修龙神庙。
第二件事,为“守静修真凝元致一真人”修真人府。
各部官员趁机禀告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对没钱的情况进行了各种旁敲侧击,然后就发现陛下完全心不在焉,说着说着又绕回这两件来,只能暂时按捺。
“老了……真是老了!”
严嵩看在眼里,放下心来,但之前一番折腾,精力明显不济,出了午门后,双腿开始颤颤巍巍,跟吃了御赐的丹药似的。
严世蕃见状,不坐轿子了,叫来马车,扶着这位老父入内躺下休息,然后就听到苍老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工部要盯好,龙神庙和真人府,万万不能马虎!”
严世蕃目前的官职是工部右侍郎,很清楚父亲的意思,就是让他别在这两项工程里面上下其手,捞得太狠,立刻保证:“父亲放心,孩儿知道厉害!”
这位小阁老最自负的,就是能猜到那位大明天子的心思,当然清楚此次嘉靖有多么在意。
真要在这种工程里面,捞出又一房小妾的花销来,势必后患无穷。
什么能贪,什么不能贪,还是能分清楚的!
只是想到里面的庞大利润,严世蕃终究有些遗憾,啧了啧嘴道:“真没想到,这李时珍能让龙神言听计从,我之前是小觑他了,想要求个药,看来都不容易啊!”
严嵩眯着眼睛,缓缓地道:“此人的出现,恐怕会令朝局大变,要早早防备……”
严世蕃加大重视,却没有到那个地步,觉得老父年老多虑,未免有些杞人忧天:“父亲也不必高看,陶仲文这么多年能得上宠,正是因为不涉政事,李时珍同样不例外,道门内的事情,随着他们争去,朝堂政事,又岂是这些道士道医能够干涉的?”
严嵩摇了摇手,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相比起严氏父子的马车,平稳地朝严府行去,陶世恩坐在轿子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颠簸。
就像是他的心,七上八下,没一刻安稳。
好不容易撑到了府前落轿,陶世恩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看着飘然而出的天师,颤声道:“父亲!”
陶仲文看了眼这个儿子,不发一言,朝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中福地,来到闭关之处,陶仲文拂尘一摆,平静坐下:“这就急了?”
陶世恩来到前面的蒲团跪坐下去,确实冷静了些,垂着头道:“孩儿确实磨砺不够,愧对父亲的期望……”
陶仲文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皱起眉头:“区区一个真人敕封,就把你打击成这般模样,你确实应该惭愧,便是没有李时珍,等为父去了,你恐怕也守不住天师之业,连那蓝道行都比不上!”
陶世恩羞愧不已,却又梗起脖子:“父亲未免小看了我,那李时珍有前世宿慧,连神龙都能蛊惑,蓝道行又算什么?”
陶仲文语气里带着不屑:“凭这敖雪也配称龙神?若不是有四海龙王为父,就她这般,哪能侍奉在观音菩萨身边?如今更是劫气残留,虚有其表罢了!”
陶世恩怔了怔:“父亲之意是,这龙神……龙女没什么能耐?”
陶仲文断然道:“当然没能耐,强大的神仙,岂会受凡人支配?”
陶世恩眼睛亮了起来,但仔细想想脸色又难看起来:“可真是如此,李时珍控制着龙女,借此引诱陛下,我等不是更不好应付?”
“这才是关键!”
陶仲文微微点头,面色彻底恢复淡然:“你不是一直想见识天师宝珠么?”
陶世恩腰背一挺,莫名紧张起来:“孩儿只是想着,身为小天师,对于天师宝珠,该多几分了解……”
陶仲文五指微张,一粒圆坨坨,金灿灿的宝珠升起,瞬间将室内照得一片澈亮:“这便是佛宝舍利子,光明无量,轻消业障,你若能继承天师之位,此宝自会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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