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你去附近询问一番,看看这间院子里面,除了陶义侠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居住……”
站在院子门前,胡宗宪略加沉吟,没有立刻进去,对学生吩咐起来。
马宁远行动能力很强,不多时就带来了一个伙计:“先生,这位认得院中主人。”
伙计行礼道:“官爷!”
胡宗宪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那种刻意为之的平易近人,而是十分自然地拱了拱手,以江浙话道:“不必多礼,我曾任余姚县令,本就是半个浙江人,如今陶义侠大杀倭贼,着实鼓舞人心,才找你询问一二。”
伙计原先还有些紧张,听着操着乡音的官员,原来是附近镇上的县令,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么!不瞒官爷,陶义侠初来此地时,还是小的为其安排住处呢,真没想到那时所言,竟成了真!”
胡宗宪笑道:“如此说来,陶义侠早早就有雄心壮志,要灭倭贼?”
伙计连连点头:“是一位李公子,陶义侠像是以其为首,当时就有言痛恨倭寇,不忿同胞被杀,小的家人就是死在倭寇刀下,自然盼着多杀几个贼子,没想到一下子就宰了这么多,可太提气了!”
“那陶隐居然是弟子、随从之类的角色么?”
胡宗宪大有收获,又套了不少消息出来,看向院落:“此地有高人!”
他整了整衣冠,带着马宁远,以更加尊敬的姿态,敲响大门。
……
院子里面,一人一鬼一妖看着两箱明晃晃的白银,后两者都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
想到是从嘉靖手中刮出来的钱,李彦的心情也不错,但想到嘉靖让老百姓家家干净,又不值得高兴:“银子到手后,生活节奏大致不变,但要注意两点……”
小倩举起手:“防范有人眼红,来偷银子!”
陶隐举起手:“不仅是本地人眼红,城内还有倭寇眼线,此番大张旗鼓,朝廷倒是博了好名声,却不顾我们的死活,为倭寇报复指了路,当真是自私自利……不过这样也好,让倭寇送上门来,省得我去找!”
李彦微微点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懒得理会,袖子一摆,转身走向丹房:“我要炼丹,接下来有闲杂人等拜访,拒之门外就是,若是正人要事,来丹房唤我。”
说这个话的时候,李彦并不会觉得真的需要通知自己,因为来者不太会是重要人物。
在明朝官员眼里,陶隐这种终属民间义士,哪怕有真才实学,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战局,提振一下士气足矣,真正想要挫败倭寇,还是要靠明军。
道理没错,打仗哪有靠个人不靠军队的,只是江南的大明军队,目前真的指望不上。
张经在历史上的下场,其实就能反应出这点,嘉靖此时多么信任且期待这位六省总督的表现,后面痛下杀手时就有多失望,严党的污蔑是一方面,究其根本还是不相信明军的战斗力,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说起来,嘉靖朝有大功绩的抗倭臣子,似乎就没有下场好的。”
李彦暗暗摇头,走入丹房,开始炼丹。
然而小半个时辰不到,他听到外面传来了三人的脚步声。
较为急促的脚步声很熟悉,是妖化后性格急躁的陶隐。
另两位十分陌生,其中一人步伐沉稳,另一人更为直率。
陶隐的声音响起:“阁下有真才实学,公子有言,当请他出面……”
中年男子的声音紧随其后:“陶义士不要打扰,胡某在外等待便好。”
李彦眉头微动,想到一人,有心一试,没有停下,继续投入到炼丹中。
陶隐有些奇怪,他知道这位的感官,近来变得越来越敏锐,也不知服用了什么丹药,自己在外的说话,丹房内应该早早听到,为何不出面呢?
胡宗宪观察细致,心头有了数,静立原地,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马宁远已然露出不耐之色,唤了一声:“先生?”
胡宗宪以极低的声音道:“没有拜帖,仓促来访,本就是我们失礼,稍安勿躁!”
马宁远只能静立,陶隐侧目,看着胡宗宪的气定神闲,心头有些佩服。
七品巡按虽然靠边站,但那是相较于都督和巡抚而言,对于平民百姓,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大官,居然对于素未谋面之人,还能这般耐心等待,实在令人钦佩。
这一等又是足足两个时辰,马宁远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暗暗皱眉,胡宗宪更是觉得双腿酸痛。
直到丹房内一声轻响,香气透了出来,胡宗宪下意识地嗅了嗅,精神一振,发现连身体的疲惫都大为缓解,不禁惊喜非常:“果然是高人!”
连马宁远都闭上了嘴,因为一道丰姿神秀,卓尔不凡的身影,从丹房内走出,稽首行礼:“两位久等了。”
两人立刻还礼:“在下胡宗宪,字汝贞,见过李先生!”
“在下马浩,字宁远,见过李先生!”
李彦微微颔首:“请!”
四人入了堂内坐下,胡宗宪再度致歉来得唐突,稍作客套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道:“胡某此来,是想对倭寇进一步了解,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李彦道:“不敢当,我在云游时,确实听一位朝鲜商人说过,倭国内部的情况。”
“那个岛国之中,正处于战国时代,村落规模的国家多达五六十个,彼此攻伐不休,战争已经持续了百年,在国内活不下去的武士和平民,往往都成为海盗,往大明而来,这是真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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