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兰陵王萧兀纳而言,是一百个不希望天祚帝来到前线,并且认为这个好大喜功的辽帝会改变辽军的大好局面。
但是当辽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回汴京,大宋朝廷上下却震惊了。
一百年前,萧太后和辽圣宗母子御驾亲征,一路打到澶渊之下,距离汴京只有一步之遥,当时王钦若就看出了宋真宗想要逃,提出迁都南下。
如今一百年后,辽帝再度御驾亲征,而且还连连攻城拔寨,相比起那时辽军碰壁后的孤军深入,势头要凶猛太多。
最可怕的是,那时尚且是南北两国,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西夏为敌。
而从西军的战报来看,西夏皇帝李乾顺也御驾亲征,来到横山前线,鼓舞士气,上下效命。
所以目前的局势就是,辽国和西夏两国结盟攻宋,两国皇帝都是莅临前线,三军用命,再加上每天都能传来一个河北州县被破,“急书一夕五至”,朝堂中枢的官员都难免生出了亡国的恐惧感。
怕的最厉害的,毫无疑问是赵佶。
且不说身为一国之君,在亡国之战中本来就首当其冲,关键此番辽帝出兵的借口是为向太后报仇。
也就是说,别的君主亡国后,至少还能落得个太平公的结局,他一旦落在辽人手里,肯定是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为了接下来占据中原更加师出有名,天祚帝耶律延禧必须要以弑母之罪杀了他。
所以赵佶想迁都南下。
此举完全没什么值得羞愧的,当年局势比现在要好,真宗都想要南下避难,后来辽人再度准备入侵,仁宗也想要跑去有山川之险的洛阳,凭什么祖宗跑得了,自己跑不了?官家的命也是命!
“陛下,万万不可迁都啊!”
然而虽有几位臣子说出了肺腑之言,但以韩忠彦、曾布、范纯礼、蔡卞为首的诸多文臣,还是齐齐拜下。
赵佶并不意外,忠心为官家考虑的臣子还是太少,他看着这群自私之辈,淡淡地道:“迁都之事关系国本,不可轻言,诸位卿家有何退敌良策,不妨道出!”
堂内顿时一静,刚刚还红了眼眶的一群士大夫们,又把泪水硬生生缩回去,垂下了头。
河北糜烂的局势来得太快,知兵的许多大将又被隔绝在了陕西,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开口,是有可能在史书上担上骂名的,谁又敢轻易出言呢?
赵佶嘴角微扬:“若没有退敌良策,那按照诸位相公的意思,是先将守御河北不力的蔡京和高俅押回京师受审?”
“万万不可!”
曾布脸色变了,赶忙道:“陛下当命蔡待制和高提举戴罪立功,全力坚守,大名府绝不能陷落!”
之前蔡京和高俅刚到大名府,反正也不可能控制局面,还能趁机换成他们的人手捞取功劳,如今是决计不能临阵换将的,甚至于连高俅都算是个人了,居然还被文臣保护一次。
赵佶本来就是要抓把柄,声音顿时冷了起来:“诸位相公所言,朕倒是难懂了,蔡京和高俅北上时,诸位厉言反对,不惜临阵换将,如今却又相护起来,此番辽贼肆虐,国家危难,罪在何人?”
曾布避而不答:“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毋须过于忧虑,如今辽军大举南侵,看似兵锋极盛,实则妄自分兵,败局已现,国家有难,义兵群起,神宗施行保甲法多年,犹有余泽,辽人不入河北倒也罢了,若深入河北,便要面对百万大军,何惧之有?”
这话说得大多臣子连连点头,有些臣子则暗暗皱眉。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且不说保甲法已废,那些保丁乡兵又有何战斗力,这不是要用河北人命去填么?
立刻有御史窥到机会,出面弹劾:“臣弹劾曾布迷国罔上,窃弄威权……”
这是看重了赵挺之死后,御史中丞之位至今空缺,想要一举上位的。
而之前谏言迁都的臣子也纷纷露面:“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迁都南下,避契丹锋芒!”
眼见各方乱成一团,范纯礼挺身而出:“此乃妖言惑众,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诛也!”
朝堂突然静下,不少臣子又目露异色,因为后半句话,正是当年真宗想要逃难时,寇准所言。
这位范文正之子,难不成要效仿寇莱公故事,请官家御驾亲征,再定退敌盟约?
范纯礼并没有那般果决,他只想要制止迁都,所言也不过是借寇准威望罢了。
而抬起头,看着官家又惊又怒的目光,范纯礼暗叹一声,又垂下头去。
当年寇准主张真宗亲征,理由是“陛下神武,将臣协和,若大驾亲征,贼自当遁去”,且不说真宗那性子能否担得上“神武”二字,王超不听诏书调遣,坐拥十万大军在外,又能否称得上“将臣协和”,但至少臣子对于官家还是十分拥戴的。
而今赵佶和群臣的关系么,只能说上下敏感,各有提防……
再加上这位官家想要逃跑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范纯礼只能拜下道:“依老臣之见,当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师,待西军回归,我军必得胜算,可退辽军!”
赵佶十分厌恶这种空话,兵书摆在那边,任谁都能说上几句这样的言语,关键是具体实施起来如何办到,厉声道:“朕不通军事,却也知如今的局面危急,辽人凶恶,先是处心积虑散布谣言,又三路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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