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夏家母子三人搀扶而行,待返回家中,各个成为落汤鸡。
李云娘又惊又心疼,一头扎入厨房,生火烧水,不一会,夏芊芊与元宝均被塞入热水木桶中。
李云娘一边帮夏芊芊擦洗,一边心有余悸,“该怎么办?你这脖子伤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你还是女孩子,还没有出嫁,身上带着疤痕,如何去寻婆家?”
“那我就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傻孩子,你可以陪娘,娘怎么忍心耽搁你的前程。”
夏芊芊将身子缩在水桶中,模样儿异常乖顺,“娘,您衣服也湿了,也来洗一洗,莫要着凉了。”
“你先泡着。”
李云娘转头去照顾元宝,将他一阵揉搓洗净,换上干净衣物,弄到里屋,这才转身来替夏芊芊清洗。
当她返回偏房时,夏芊芊身上套着一件偏大的袍子,趿拉着鞋子,正在包扎脖子上的伤口,袍子下,露出一节大白腿。
“你这孩子,也不将衣服穿好。”
“马上就好。”
换洗了干净的衣物,三人又同时喝了姜汤水,用了晚膳,返回西厢房,挤到墙角的那张临时大床上。
三个人各自裹着一条棉被,紧紧拥在一起。
耳畔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天,三人丝毫没有一丁点睡意。
黑暗中,李云娘心有余悸,她轻语道:“芊芊,今日你们遇险,若不是墨公子,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你觉得那位墨公子如何?”
“他救了你们,我们自当好好报答,可是……”
李云娘翻过身,昏暗的光线下,她盯着身侧的人儿,语重心长道:“他性子冷淡,并非你的良人,芊芊,你定要收收心,与他保持点距离。”
知女莫若母,可她难道看上了墨鱼吗?
夏芊芊平躺,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笑着调侃:“他并非孩儿的良人,可并不妨碍孩儿喜欢他。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
“芊芊……”李云娘忍不住伸手戳向她的脑门,板脸道:“什么话也敢说。”
“咱们福安村地处偏僻,青年男女都外出求学,务工,你见到的同龄人很少,所以才会觉得他好看。”
什么?
“难不成……还有比墨先生……更好看的人。”
“那是自然。”
“谁呀?”
“你爹!”
夏池。
夏芊芊被逗乐了。
原主的记忆很模糊,所以她也记不清夏池的样貌,于是打趣道:“娘,莫非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李云娘一下烧红了脸,“快,睡觉。”
这场号称百年难遇的突发恶劣天气加大涨潮,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并没有要停歇的征兆。
环绕在福安江中的福安村,瞬间化为一个水中小岛,暴雨中,官兵们毅然守卫在江边,护住一方安宁。
村东头的学堂,炙热的火把下,曹然望着桌面上的图纸,手指点到一处,厉声道:“那边情况如何?”
“禀告参将,一切按计划行事。”
“你去盯着,不可出一丝纰漏。”
“是!”
兵士退去,一旁的阴影处,闪出一个人。
他愁眉苦脸地迈步上前,压低声音再次劝慰道:“大人,您刚经历生死,重伤未愈,怎能如此操劳,要注意身体啊!”
曹然捡起一节树枝,拨弄着身前的火堆,火堆的上方,悬挂着一个药罐子。
罐中药液翻滚,浓郁的药味弥漫在整个空间中。
烧火棍撩拨着火苗,一节燃烧的树枝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他徐徐开口:“殿下拖着病体,尚且替我硬撑在阅兵台,我作为臣子,又有何脸面躺在榻上,安心养伤?”
“哐当!”
肆虐的狂风吹开闭合的窗户,豆大的雨滴顺势斜灌而入,寒意顷刻间铺面而来。
刘老慌忙上前,关上窗户,又拿来一床棉布,盖到曹然的身上,叮嘱道:“老夫知晓劝不动你们,唯有尽到我的本职。”
他将篝火上的药罐子端过来,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晾一会,递上前,叮嘱道:“快喝了吧。”
曹然接过大药碗,一饮而尽。
天际边,电闪雷鸣,黑黝黝的天宛若被捅漏了一般,瓢泼大雨一直持续不停。
一汪深水中,福安村宛若无根的浮萍,飘荡摇曳,岌岌可危。
这一夜,全村人均在惶惶不安中渡过。
夏芊芊躺在床上浑浑噩噩间睡着了,半夜时,身旁的李云娘忽然梦呓不断,咳嗽连连。
她摸黑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李云娘一脸潮红,嘴唇发白,全身微微颤抖着。
她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又搭在李云娘的脉上,一时眉头紧皱。
元宝不知何时也醒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从炕头跳下去。
他在墙角一番寻找,最终捧着一个破篮子,来到炕头,一时吓得哇哇大哭,“阿姐,家里没有草药了,娘会不会死,呜呜呜……”
六岁的孩子,经历了爹爹失踪,阿姐痴傻病重,他的心思变得特别敏感。
夏芊芊从炕里爬过去,将他搂在怀中。
李云娘常年操劳,思绪过滤,气血不足……
她身子一直亏空,昨夜又淋了雨,一时间数病齐发,才会倒下。
夏芊芊辩证之下,分析出李云娘得了重症肺炎。
依古代的医疗技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不过此病对于她来说,是小问题。
她暖声劝慰道:“元宝,放心,作坊内还有一些干药材,有阿姐在,娘不会死的。”
元宝扬起脸,红着眼,哭唧唧道:“阿姐,真的吗?”
“真的。”
夏芊芊语气坚定,开导道:“你若不放心,坐到娘身边,守着她,可好?”
“嗯!”
元宝上炕,披上衣服,乖乖守在李云娘身边。
夏芊芊穿好衣服,去厨房烧一些热水,给元宝倒一碗水,叮嘱道:“喝一点热水,暖和一点。还有你的脚,扭伤后注意少活动,才会好得快。”
她另外倒出一碗水,侧身将退烧药与消炎药逐一放入碗中,搅拌均匀,扶起李云娘,将药水给她服下。
半个时辰后,药物起效,李云娘一时大汗淋漓,湿透了一身衣物,体温降到正常范围。
夏芊芊暗地里舒一口气。
打一盆水,她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身体,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方才抱着元宝,在她身侧眯眼睡了一会。
迷迷糊糊间,一睁眼,外面天蒙蒙亮。
一推开西厢房的门,一股混合着泥土的冷风迎面扑过来。
五月的天,风中竟然裹挟着一股寒意。
天阴沉沉,雨势减弱,却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夏芊芊去厨房生火烧水,熬煮了一些粥,又将昨日剩下的馒头放到蒸屉,热一下。
她正在洗手,大门外,传来擂鼓般的敲门声。
乡村的清晨,下着大雨,那疯狂的敲门声便显得格外的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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