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手中所捧,乃是一枚玉佩,背面刻有一字,正是“赵”姓。
赵钦明皱眉将那玉佩拿起细观,确定正是自己数年前所赠他人之物,思索着道:“将人请进来……”
很快,便有一名年轻人被带了过来。
赵钦明露出一丝笑意,抬手屏退左右,亲自上前去扶那抬手行礼之人:“晏东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晏泯也不推辞,含笑落座:“数年未见,赵将军如今已统领京师彍骑,晏某久居庭州,竟也未曾及时道贺。”
赵钦明摆了摆手,笑着道:“京师彍骑分隶十二卫,我麾下不过这西营三番六卫罢了,不值一提!”
晏泯笑道:“赵将军实在过谦了,天子脚下统领六万精锐,赵将军这般实权在握,便是那些诸侯节使也比不得——”
彍骑为天子亲兵,兵力分隶十二卫,每卫一万人,御前羽林军与宫中左右监门,历来皆自彍骑之中选拔调动。
余下兵卫,则分东西二营驻扎,在此拱卫京师,以防外敌来犯,亦可随时奉天子诏令外出征战。
而这西营六万兵力,便为赵钦明所领。
此时听晏泯将自己与诸侯做比,赵钦明眼神微闪,摇头道:“赵某深受皇恩,肩负护卫京师之职,一日也不敢怠慢……”
谈及皇恩,便不禁有些悲戚地叹了口气。
而后,错开了话题,与晏泯问道:“竟不知晏东家是何时入的京,不知是何要事,竟能劳得晏东家亲至?”
数年前,他领兵于北庭平乱,曾得当地以晏氏为首的富商资助钱粮,晏氏出手阔绰,数次资助,不仅让他军中不再吃紧,甚至还能大有富余——
至于这些“富余”最终落入何人口袋,自然是无需多言的。
而这晏氏行事颇殷勤周全,除了钱财之外,还曾赠他美妾,那两位西域美人实乃绝色,如今尚被他养在京中别院。
拿人手短,一回宴上,他酒意上头,便随手摘下贴身玉佩,赠予了这晏氏东家,允诺日后晏氏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只管开口。
而后他大军凯旋,回京数载,去年顺利升任彍骑西营统领,而晏氏从未使人寻过他,他甚至已日渐要忘却此事了。
直到方才见到这枚玉佩……
没人希望“债主”上门,尤其是在此等敏感关头——
面对他的询问试探,晏泯道:“晏某喜好热闹,本是想一睹圣人千秋节诸方来贺之盛景,岂料短短数月,京中竟接连生如此变故……如今朝堂生变,永阳长公主意图把持朝政,这般局面,实是让人意外。”
赵钦明一时只是叹息点头。
“据闻朝中士族官员,日前曾拜访过赵将军……”晏泯问道:“料想应是为了劝说赵将军出兵入城,行拨乱反正之举?”
赵钦明眼神微闪。
中书省那帮人找到他,恐惊动永阳长公主,皆是私下前来,面前此人,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他不动声色地道:“是有此事,但赵某不能答应。”
正因于此处碰壁,不得已之下,那些士族才有昨夜暗赴定北侯府之行——
此时,这赵钦明说道:“赵某肩负守卫京师之要任,于此飘摇时局,实在不敢妄动。且我不过一粗人而已,宫中之争,孰对孰错,难以分辨清楚,永阳长公主到底是皇室出身,淮阳郡王究竟为何人所害,更是尚无定论……”
他面色纠结不定:“彍骑为天子亲兵,本也不受中书省所辖,那些士族官员之言,我不敢尽信,只恐一时不察被人做了刀使,万一犯下那无可弥补之过,便当真要成了千古罪人了。非但是我,那东营卫,也是不敢擅自出兵的。”
“赵将军思虑周全,乃是大盛之幸。”晏泯道:“若谈对错,永阳长公主姓李,与中书省之争,自是一时不好论对错,可若是其与李氏其它子弟相争帝位呢?”
赵钦明看向他:“晏东家的意思是……”
“于此时保持中立,看似稳妥,可待风波消定后,谁又能保证那得胜一方,事后不会借故追究赵将军一个不肯出兵的失职之罪?所谓中立,也极有可能就此得罪两方人马,赵将军固然也可以无诏不可擅自出兵解释一二,可对方到时大权得掌,若想秋收算账,总能找得到借口与机会……”
赵钦明听得怔住:“我倒未想得这样深……之后局面如此,谁又能说得定?”
“正因是谁也料不准结果如何……然无论今后谁人稳坐高位,大权更迭之下,又岂容得下立场不明的外人?须知,彍骑历来是‘天子亲兵’,自然要交由真正信得过的人掌管方能安心——”
晏泯将赵钦明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循循善诱道:“赵将军既手握六万精锐彍骑,又何苦非要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之地?女子称帝,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赵将军何不亲自扶持新君,整肃乱象?”
“扶持新君……”赵钦明下意识地皱眉思索着:“淮阳郡王被人毒害,虽眼下生死不明,但到底是中书省所选立的新君……我若于此时另择他人,恐是不能服众的。”
“寻常宗室子弟,自是无法服众。”晏泯含笑道:“可若是为大行皇帝嫡子的湘王殿下呢?”
“……湘王?!”赵钦明意外地看着他:“湘王谋害储君,被贬为庶人,已被流放出京,罪人之身,岂还有其它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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