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但说无妨。”
宸渊认真道。
“一千九百九十二日前,南方曾有人同样询问过此人。”
“……”
其一千九百九十二日……那便是与今日相隔五年半……
南方……难道指的是南靖?
“那人是天伦族旁支,一直生活在南方,为询此人,窥伺天机,双目失明。”
“……”
宸渊的喉头滚了一下。
他隐约猜想到了,五年前便有传闻,南靖的大祭司失去了双目,原以为是夜王让大祭司探寻了某些不可知的军事国政要务,却不曾想……也是为一人。
“除了我天伦族的个别族人可以未知代价窥伺天机外,族外人也可以,不过只能是当事人。”
“此人来自异世,与异世之魂相关便是天机的一种。窥伺天机所付出的代价要远比殿下想象的……巨大的多。”
“……”
宸渊攥紧了拳。
看来胥夜是早知道她并非鸾鸣王后,也知鸾鸣王后已回。
他知晓这一切是命南靖大祭司去窥伺天机,代价也是南靖的大祭司所付……
胥夜不惜的是南靖大祭司,而他……若想知阿鸾所在,需不惜的代价则是他自己……
他知代价可怕,可还是要来一探究竟。
“太子殿下,听老朽一句劝,回去吧。”
“……”
宸渊闭了闭眼,来之前无所畏惧,来了之后听长老这一席话,心里却颤抖个不停。
“纵是来自异世,她也不过是一名女子。太子殿下非贪色之人,自不该为美人所惑。”
“……长老可否再解在下一个问题。”
“天谴虽严,却不会夺人性命,不会削人年寿。”
宸渊未问出口,长老已回答。
“……”
“太子殿下不妨回去再想一想,或者听听身边人的意见,权衡利弊……”
“不必了。”
宸渊淡淡道。
“哦?殿下的这个不必是指……”红纱下的灵秀双眼细细盯着宸渊,此刻倒并未透视他的心思。
“不必再想了。”
宸渊抬起头,冲长老眯起眼睛笑了笑,“若是回去仔细想上一宿,在下怕是真不敢来了。”
“……”
“在下生在帝王家,降世便被封为太子,自小受尽父母宠爱,虽有些邪门歪道欲置在下于不轨之地,奈何父王母后保护的好。”
“于世二十三载,算不得长,但也算潇洒自在。”
宸渊道,
“在下知长老好意,知长老有意点拨在下,无论是将来为君为王,还是现今为子为臣,都有无数人寄以在下厚望。”
“若只是寻一女子下落便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忠不孝,枉为储君。”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一点即通。”
“长老谬赞了。也多谢长老如此煞费苦心,好言相劝,可惜在下冥顽不灵,怕真是要为一女子负天下人期待了……”
宸渊沉着脸,淡淡道,他垂于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权衡利弊,不过一个值不值得。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应是……不值得,脑子里有声音在叫嚣着不值得,可心里的万丈深渊却又陷在那……
长老虽是好言相劝,可她这番话却抿掉了他无知无畏的权力。
让他如此清晰的明了这一切,才是真正的残酷。
隔着红纱的那双眼,还是紧紧的看着宸渊,
“所以,殿下执意要去窥探天机了?”
“老天爷待在下不薄,在下便赌上天不舍得让在下付出过于惨重的代价。”
他抬起头,嘴角重新勾起,只是一个浅浅的弧度,却压下了他心里的纠结犹豫。
“殿下可真的要想清楚,若太子殿下知晓那女子下落,可自己却失去双腿或失去双手,甚至失去双目失去心智,那该如何去寻?”
“失去双腿,可以爬,失去双手,那便有脚了,若是失去双目,那就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心感受,若是失去了心智……那便是天要亡宸渊,宸渊不得不从呀!”
“……何苦呢,太子殿下,天谴从未对人宽容过。”
长老轻叹口气,“你自知这是不值得的……”
“因宸渊已许下承诺,此生一诺,九死不悔。若是在下连自己亲许的诺言都无法兑现,有手有脚,有心智有眼睛又有何骄傲?袭承王位又有何得意?”
“……”
“对一缕异世之魂许下承诺,殿下不当真又能如何呢?”
“原可不当一回事,可情之所牵,心之所系,只要想到那一缕孤魂此刻不知何处安放,在下便心如刀绞,一颗心也跟着无处安放。”
“那日宸渊许的诺,宸渊悔了也不过就是自己心不安罢了,可若是她当了一回事呢……”
宸渊看向长老,
“若是她听进去了,当真了……”
长老又是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宸渊莫要再继续说了,
“罢了,太子殿下心意已决,让你再多说也只是让你再继续为自己找理由。”
“……”
“殿下闭上双眼,而后默默的听,默默的想……只可问一个问题。”
宸渊缓缓闭上双眼,心头便只有一个问题:
阿鸾身在何处,阿鸾身在何处,阿鸾身在何处……
良久良久,宸渊猛然睁开了眼睛!
长老已经摘下了她的红纱斗笠,苍苍白发之下,竟是一张无比年轻的红颜。
“殿下可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依旧是沧桑粗哑的声音。
“……她在原处……”
那年轻的红颜,眉头微微一挑,倒是未再多言。
“她在原处,她竟在原处,她真的还在夙鸾的身体里……”宸渊惊恐的瞪大了眼,而后死命的敲着自己的脑袋,
“我这个笨蛋,我为何要放走她呀!我这个笨蛋!”
宸渊此刻懊恼不已。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她和胥夜走,就应该将她一起带来这里,探个究竟再说!我为何如此愚笨哪!”
长老咳了两声,打断宸渊的自言自语,
“太子殿下?”
宸渊回过神,而后蓦的仔细的查看自己,双腿双手俱在,神思清明双目可视,未曾失聪可闻气味,他一惊,忙转过身摸了一下自己双腿间,长吁一口气……
这才回过身,不解的看向长老,
“在下似乎并未失去什么……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长老重新戴上斗笠,
“恐殿下失去的是……将来会拥有的珍视之物。”
“……”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老朽跟前,此般天谴,殿下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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