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焕之,你已入仕,有些事庭儴他们不知,可你却知。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处境?
是的,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薛庭儴他们还未入仕,所以事情波及不到他们。可北麓一系自打太子少师傅友德辞官归乡后,就陷入窘迫之境。
其他派系各种明里暗里打压,终归究底北麓一系这么多人在朝为官,又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以前忍着是因为太子,因为有傅友德,如今傅友德辞官,太子眼见着也不成了,北麓一系遭了当今的厌恶,其他人自然不吝落井下石。
所以林邈不是不管,而是管不得。
骡车很快就到了翰林院门前,陈坚下了车,可林邈却没有进宫,而是让车夫换了条路走,很快骡车就驶入茫茫人群中。
骡车停在一间普通的宅子前,林邈下了车,整了整衣衫,才抬手敲门。
不多时,门被打了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仆,将林邈引了进去。
越往里走,那隐隐约约的琴声越是明显,及至林邈到了一间斋舍门前,琴声戛然而止。
“进来吧。”
林邈走了进去,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背对着他,坐在窗下的琴台前。
“有事?”
林邈并未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激动,及至到最后甚至没办法保持镇定,一改早先在几个学生面前沉稳。
“你想说什么?”青衣人声音很清冷。
“师叔!”
“这孩子比你懂事多了。”
林邈忍不住往前一步:“就是因为他懂事,所以作为他的老师,我非常羞愧。当初我顽固不化,又自诩清高,差点锒铛入狱,是他救了我这个做老师的。如今,我的学生蒙受此冤,我这个做老师的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说不出,我羞愧得无颜见人。”
青衣人轻轻叹了一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
“安齐,应该知晓我们的处境。”
这句话方才他对自己的学生说过,如今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在嘲讽他。
林邈颓然道:“我知晓。”
“不过是让他再等一年,一年的时间并不长。他天资出众,以后书院不会亏待他。”
“只能这样?”
“只能如此。”青衣人站了起身,负手看向窗外:“太子的病并不单纯,也是我们的疏忽,竟会生出这般纰漏,你大师兄因为此事被迁怒,只能辞官归乡。我北麓一系素来自诩中立,可这中立却来之不易,不过是多年来众人的悉心努力罢了。
“如今北麓适逢低谷,但同时也是我们的机会,陛下忌惮吴、徐二人,沈家人因为想入阁,又和吴墉暧昧不清。陛下若想有所作为,必然不能打破平衡,所以才会有你被简选入文渊阁。
“这是给我们的机会,也是陛下在表示他还念着旧情,可若因此事掀起风波,让陛下误解了。是时,若是连你也招来厌弃,我北麓将无人再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到时四面楚歌,我北麓一系危矣。哪怕是他挣回了自己的东西,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说完这些,青衣人就再未出声。
良久,林邈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师叔,我知道了。”
“去吧。若是无事,少来这里。”
“是。”
*
那份朱卷还是没找到。
吴阁老的人翻遍了顺天府藏卷之处,且礼部那里也翻找过了,似乎那份朱卷凭空消失。
事情报上来,安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报给了吴阁老。
吴阁老让人把墨卷送了过来,看完后脸色变得阴沉。
竟是这个乡下小子!当初与沈家联姻那事传来,关于薛庭儴自然为吴阁老所知。
不过他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吴阁老在朝为官的这些年,无数两榜进士对他阿谀逢迎,他又怎么可能会将一个小秀才放在心上。
可偏偏就是这个小秀才,一路从秀才到举人,甚至有会元之才,而他的卷子还被换给了吴文轩,如今朱卷又不翼而飞。
吴阁老当即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难道说是沈家从中动了手脚?沈家到底想干什么?
吴阁老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着。
安伯见此,虽是一头雾水,但也知晓似乎出了事。
“找人去查查那小子,越清楚越好。”
“是。”
*
井儿胡同里,王秀已经被关在柴房里多日。
刚开始他大吵大闹,就被人绑了手脚,堵住了嘴。之后薛庭儴告诉了他一些事,他自己就不敢再闹了。
王秀起初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随着放榜之后,外面关于王秀和杨广志一片骂声,当然也有骂其他人的,但都不如骂两人多,毕竟当初买二人的实在太多太多,虽即使中了,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恰恰就有一种人赚这种小银子。
不贪多,只求中,一注只能赚一钱银子,可是十注百注呢。
可惜王秀两人却是落了第。
这些买了他们中的人,大抵比他们家的长辈还要恨铁不成钢,期间免不了有人传些流言蜚语,说是王秀和杨广志两人是故意落第,就是因为两人被背后庄家收买了。
再加上王秀和杨广志两人,自打放榜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坐实了这种说法。
这不,现在外面有很多人正在找王秀呢。只要薛庭儴将他往门外一丢,再说一句王秀在此,估计他会被人活撕了,他自然不敢再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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