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寒说, 不是。
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将那盘蜜饯递给他, “那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季不寒没说话。
“你怎么突然之间带着剑了?”他又问。
季不寒说:“庄子里出了点事。”
“那你忙去吧。”看样子季不寒只是路过了。
殷落痕没在意,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陆苍茫, 林雪藏,季不寒,楚丹青, 林惊风,天诀,林砚青, 整个五湖庄……
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奇奇怪怪的目的,都跟他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他忽然就想缩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去。
躺回床上, 任由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刚刚动作太剧烈,估计又碰到了。只是他懒得管, 也不想管那么多, 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管他什么天诀什么季不寒, 他睡了, 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诀毕竟还是有事瞒着他的。
刚刚天诀说“邪派那边还是靠你来联络”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了,之后问他是否是季不寒下毒一事, 天诀却似乎无意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最开始他询问天诀的时候问到他的势力和下属, 他说都没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本书。
可是如今这是什么?
前后不一, 分明就是还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殷落痕苦笑了一声,都说了不想了,他怎么还想这么多。
于是,终于脑袋空空,灵台清明,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发现自己有时候也很能自欺欺人。
五湖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引来了争议,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林德胜怎么才能抓到凶手?顿时江湖人士就有些人心惶惶,在前厅里聚了一群,闹个没完。
季不寒就是去处理那件事的。
不过殷落痕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他下午的时候才吃过东西,倒也不觉得饿,只是他想想又觉得可恨——好歹他还是个病号嘛,这些人竟然就直接将他丢在了这里不管了。
其实不关楚丹青这帮人的事,他们都去前厅处理那些心怀不轨闹事的人了,现在才刚刚结束一会儿,又去调查此次是否有人煽风点火了。
殷落痕睁着眼睛盯着帐顶很久才坐起来,只是他才坐起来,就发现一个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坐在他床边。
这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那本已经与寻常书无异的秘籍。
一身的白,似乎不适合天诀。
“你……怎么在这里……”实在想不出话来了,他有些苦恼。
天诀慢慢地翻着秘籍,这本书,让他很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尽管这上面已经找不到任何他待过的痕迹。
“我是不是应该重新钻回这本书里去,这样你也许不会这么心烦。”
殷落痕一惊,辛辛苦苦找到身体从书里出来,怎么要回去?他张嘴就要阻止,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突然之间咽了下去。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对他的偏见。
那些,看不见的隔阂。
林雪藏已经死了,这副身体没人撑着,也会出问题。
五湖庄的三公子死了,到时候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殷落痕不敢预料。
他软下口气,终于还是说话了:“之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成么?”
“我有生气吗?”
天诀转过脸来,却侧身坐到他身边,靠着床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却放到了床上屈起来,一派的闲散。
“你若不生气,便不会拿那盘蜜饯泄愤了。”人的情绪是贯穿的,一件事能够影响到另一件事,殷落痕又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了解天诀了。
“有吗?我只是一时失手。”
天诀翻着那书页,就像是殷落痕曾经慢慢地翻过那样。
殷落痕却不说话了。是不是一时失手,大家心里都知道。
他对季不寒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季不寒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真正认识的第二个人。陆苍茫这些也是后来才熟悉起来的,况且对陆苍茫这人,殷落痕真的算不上很了解,只是见面的次数多了那么些而已。
“你知不知道,当我脱离这本书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殷落痕安静地听着天诀说的这些话,也许这是很难得的一次机会。
“我待在书里太久了,我必须时刻告诉自己,我不是一本书,我需要一个身体,让我做完自己没做完的事,达成自己没达成的野心,报那些还没来得及报的仇,杀那些还没来得及杀的人。”
“每当我的灵魂脱离那本书,重新用自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能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我是一个反派,是一个魔头,我杀人不眨眼,我不对谁手下留情,我不该留存有七情六欲,我甚至不希望拥有朋友。”
“再要好的朋友,也总有分开的时候,而这之间存有的感情,就有影响一个人理智的判断。”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殷落痕苦笑,终于找到机会接了一句:“果然当初我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才是首选嘛。”
天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划过平滑的书页,似乎是不经意地在上面画着什么。
殷落痕仔细一看,顿时一阵抽搐。
靠,看这货脸色那么平静地说着那么平静的话,他还真以为这货很平静,可是尼玛啊——你敢不敢不要再拿书页上一直写“杀”字啊!!!小爷心肝都被你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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