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喊着盛世,朕也差点以为真是盛世来了,可朕却无法安然入睡。瞻基还稚嫩,大明的文官,藩王,武勋……不把这些理顺,到时候他可能从容施政?”
“宗亲越发的庞大了,耗费钱粮不说……太祖高皇帝的本意是让藩王稳住地方,协助君王稳住大明,可如今的藩王却让君王忌惮,而且地方叫苦不迭,当年真不如把他们都放在京城养着,这样能省多少事!”
“文官……兵部,朕不是说你。文官难缠,朕几次出手,感觉就像是打在了棉絮上,朕觉着自己太……仁慈了些。”
“武勋们功成名就,日子过的舒坦,却没了精神,没了那股子劲头。父皇在时还能鞭策他们,可朕却知道自己不行,因为没了大战,没了大战的武勋终究会慢慢的堕落,所以朕要慢慢的把武学提起来,一代代的下去,否则裙带之下,大明军队迟早会变成兴和伯所说的**……”
这里是暖阁,老态龙钟的金忠得到了座位,他眯眼看着皇帝,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揉揉眼睛。
“去把兴和伯进献的眼镜给兵部选一副。”
朱高炽吩咐道,随后有人去拿了木匣子来,里面有十多副老花镜。
朱高炽说道:“这还是兴和伯当年进献给先帝的,兵部试试。”
金忠拱手谢恩,这确实是恩宠,洪熙朝的第一份。
金忠选了副眼镜,欢喜的道:“陛下,好用,臣能看清了。”
看着那孩童般的笑容,朱高炽的心中一酸,故作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好好的养着身子,朕还想你以后继续辅佐瞻基。”
金忠点点头,把眼镜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道:“陛下,臣尽力的活吧。”
很朴实的话,却让朱高炽用手揉揉眼睛,摇头道:“为何这般艰难呢!”
这话莫名其妙,至少边上伺候的梁中是听不懂的。
可金忠就听懂了,他从朱高炽的话中听到了唏嘘和无奈。
“陛下,人都是有私心的,居高位,肯定会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政见,政见不合,这便是君臣不和的开端,陛下,缓缓吧。”
“不能缓。”
朱高炽的眼中多了坚定,“时不我待!朕要清理干净这些,让瞻基以后轻松些,少些掣肘。”
金忠觉得老朱家的皇帝都是一个德行:在任时恨不能把所有的难事都办完了,让子孙安享太平。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从朱瞻基之后,大明的皇帝再无这等权利,唯一有的只是勉强和文臣们在进行拉锯战。
想到这个,金忠安慰道:“陛下,群臣已经开始软了,藩王之事可慢慢来,至于卫所……臣以为这事要两说。”
朱高炽的眉心微皱,“你说,朕听着。”
“陛下,南方的卫所一旦削减,若是北方有变……如何应对?”
朱高炽悚然而惊,牙关紧咬,恨道:“朕没想到这个,可恨群臣却无人提醒。”
金忠叹息道:“他们是想在木已成舟时再进谏……”
“其心可诛!”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错误就在于把群臣往好处想,于是就忽略了一旦北方生变,南方将会毫无还手之力的危险。
金忠看着有些恼怒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臣老了,以后怕是不能侍奉陛下了,还请陛下多多保重……”
说着他尊重的起身,躬身行礼。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边上的梁中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垂首,不忍看垂暮之年的金忠。
朱高炽黯然,正准备准了金忠致仕,可金忠却说道:“既然陛下看重,臣这把老骨头便死在任上,也好给子孙留些遗泽,只望陛下以后多看顾,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高炽艰难的走过去,一把扶住金忠,难掩伤感的道:“要保重,你我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一个老迈不堪,一个身体有疾,四目相对,不禁心中苦涩。
“陛下,兴和伯快到了……他不会循规蹈矩,不过陛下,他在四处树敌,您不该去猜疑他,否则忠诚得不到彰显,会寒心啊!”
金忠的话近乎于批龙鳞,可朱高炽却只是点头,然后吩咐道:
“是,朕知道了,来人,把朕的软轿抬来,送兵部去太医院,让他们仔细看着,若有错谬,重惩!”
金忠惶恐的道:“陛下,臣请收回成命。”
坐皇帝的软轿在宫中行走,太医院集体会诊,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的待遇啊!
“你当得!”
朱高炽拍拍金忠的肩膀,肃然道:“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臣子,朕会一直记着,好好的。”
金忠哽咽着被扶了出去,随后宫中就多了一顶软轿,一路往太医院去了,见到的人以为是朱高炽,却被告知是兵部尚书金忠,一时间都咂舌不已。
“陛下,城中有藩王的人在活动。”
叶落雪的身上带着血腥味,看来是刚杀人。
朱高炽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淡淡的道:“谁的人?可是在拉拢官员?”
叶落雪点头道:“是。陛下,臣刚才带着藏锋的人追杀,只是对方不肯迎战,只是截杀了几人。陛下,可要封锁京城?”
朱高炽摇摇头:“不必,跳梁小丑,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会显得心虚。再说他们能做什么?难道那些官员愿意跟随逆贼造反?”
叶落雪直言不讳的道:“陛下,藩王大多有护卫,若是倾力而为,臣以为就是山雨欲来,不容小觑。而且藏锋人数不够,臣请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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