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赵平桢和秦小楼在平城时候的事了。
那年夏天的某一日, 赵平桢带着两个新摘上来的莲子跑到秦小楼房里,要秦小楼亲手给他剥莲子吃。
他躺在凉席上,头枕着秦小楼的腿,一只手扇他的公子扇, 嘴张的大大的,秦小楼剥完一个就往他嘴里塞一个。他嚼完了,又把嘴张开,等待下一个。
喂了几个,赵平桢突然说:“无趣。”眼珠转了一圈,又说:“你用嘴来喂我。”
于是秦小楼剥完莲子以后先含进自己嘴里, 再低头喂给赵平桢。
被惯坏了的赵平桢吃了十来个, 又觉得无趣了。
这炎炎夏日, 连金兵都被晒得没脾气了, 藏在窝里不出来。吴袆说酷暑时节,放士兵们休整几天,不然怕大规模中暑伤了兵本。每天那一点例行公事的公务, 也处理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半个时辰就能把一天要办的事儿给办完。他要折腾人, 这大太阳下连个能折腾的人都找不出。这日子可实在是太无趣了!
赵平桢恹恹地摁下秦小楼剥莲子的手:“不吃了。你去给我端一碗绿豆羹来。”
于是秦小楼放下莲子出去了。
赵平桢一个人躺在秦小楼的床上,正寻思着找点什么事情做,突然听见屋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两个人的对话声。
“平河县里那蒙师爷昨天进城来办公,办完事都申时了。李大人让他住一晚再回去, 他说什么也不肯, 说怕夫人等急了, 硬是当天晚上披星戴月就赶回去了。听说这蒙师爷爱妻在城里都是出名的,他娶妻都三年多了,夫妻俩居然还过的蜜里调油的。据说他从来不去花街柳巷,每天办完公务都火烧屁股一样往家赶,生怕和他夫人少一刻相处的时间。”
“哎,你说,怎么就看不腻呢?我家婆娘进门一年我就看的有点烦了。不过还别说,真的随军出来分别两年,我心里还是怪想她的。”
“呵呵,我本来以为蒙夫人应该是倾国倾城之色,不过听人说,也就过的去眼吧。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约每个人不同吧。”
两个人渐渐走远了。
赵平桢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公子扇一收,手心里敲两下,若有所思地说:“蒙师爷……蒙夫人……”
第二天一早,赵平桢带着秦小楼下平河县去了。一路赵平桢都在想,三年了还过的蜜里调油……不腻?怎么会呢,虽然自己和秦小楼在一起不止三年了,但自己隔三差五的那腻歪劲也是见长,恨不得把秦小楼一脚踢出去流放两个月再接回来。可要是哪天晚上秦小楼真的不睡在他身边了,他又会因为不习惯而整晚难以入眠。得去看看那对夫妻,那女子到底是怎么个国色天香,能让丈夫日以继夜地看她三年还看不够。
赵平桢到了蒙家门口,突然又不肯进去了,说是怕以瑞王的身份进去会让他们太过拘束,让几名侍卫想法子给他安个身份。就在众人头疼之际,一对远道而来的道士师徒送上门来了——原来蒙府中给小少爷喂奶的奶娘声称某日在府里疑似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蒙师爷请了两位道士来为府里“清理清理”。
赵平桢当下命人把两位道士的衣服扒下来,乾坤袋也抢了,一人丢给十两银子,命他们赶紧拍拍屁股滚蛋。两位道长鬼没驱成,反被恶人给驱了,揣着银子捂着光溜溜的屁股蛋哭着跑走了。
当天下午,赵平桢和秦小楼举着幡旗大摇大摆地进了蒙家大院。
奶娘领着他二人到了后院里蒙家供祖先的灵堂,说事发那天她睡得晚,晚上经过后院的时候看见灵堂的大门居然开着,怕是有贼闯进来,就跑过去一探究竟。然后就看见了恶鬼的眼睛——绿油油的,那是食人鬼的眼睛呀!她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呀!当场就被吓晕了呀!
赵平桢又问了些详细的情况,下人们说这间灵堂闹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清明那天他们在牌位前放上祭奠的食物,晚上也把门锁好了,但第二天灵堂里的食物竟不翼而飞!而门依旧是关的好好的!这可不是闹鬼了么!
赵平桢听了以后哼哼道:“你们在灵堂里放食物干什么?”
下人们面面相觑,答道:“供给老爷家祖先享用的。”
赵平桢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扯扯招魂幡的一角:“那可不就是被祖先们吃了么,有什么好惊讶的。”
“呵。”秦小楼轻笑一声,抬袖掩住了嘴。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位莫名其妙的道士。
赵平桢随口胡诌了一个日子,说是七日后最适合做法,于是蒙师爷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厢房让他们暂住进去——原本是要两间的,但是赵平桢说晚上他们师徒要切磋道法,于是就改成了一间。
进了客房,赵平桢立刻把道袍一脱,哼哼唧唧地趴到床上去:“那两个臭道士几天没洗澡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人回去城里现卖两套衣服。”
秦小楼含笑走过去,从他腰间抽出公子扇,开始为他扇风。
赵平桢眯着眼享受阵阵凉风,懒洋洋地说:“真弄不懂这些人。既然祖宗不吃他们的供奉,又非要摆上。供奉没了,又怀疑是贼偷了,怎么就不想着是祖宗收了他们的心意?鬼魂既然不吃阳间的食物,他们一开始就不该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是有这些人在,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才能在世间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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